「原来狐狸也不是只只脑子灵活,奸诈狡猾?」停顿半晌,稣亚的声音在身後响起,问号的尾端勾起半讽的调侃。
玉藻前不禁面赭,虽然是非常轻微地。「没办法,纵然我活了千年,大部份的岁月里总是无忧无虑,动物化妖的年纪是从出生时算起,我光得到人形便耗去了数百年光阴,在九十九家像宠物般蛰伏,直到近来才涉入门流的事务。」轻轻一叹,妖狐撩了撩及地的金色长发∶
「且况我们妖狐一族,除非人来犯我,否则绝不会有算计他人的念头。人类总怕我们妖物对其不利,却不知大自然里,会因生存以外原因屠毒他人的,只有他们自己而已。」
「假如你的能耐只是这样,我劝你还是趁早携著小女孩浪迹天涯,否则就准备拥著她曝尸荒野,饮恨终生,」对於妖狐的辩解毫不领情,稣亚沉著脸警告∶
「你明知自己的性子,洛u髂n去淌这种浑水?半兽人与人类有太多交集本就不妥,此等忘恩负义的种族,涉入太深只有自食恶果。」
「你不懂,你不懂的┅┅因为我有承诺。」双手交揽前胸,金色的面颊与苍白的雪肤相贴,不知是否错觉,稣亚竟觉得那声音有些哽咽∶
「年轻的族人,我告诉你,假如你的生命里有样真正重要的事物――一个无论如何你都想守护,紧紧抓住的事物,你会了解,人不一定永远挑选顺遂的道路前进。」
稣亚的眉扬起,似在思考对玉藻前此番论点的接受度∶「或许罢,这种事情对我来讲太复杂。但是我讨厌人们拿感情作为失去理智的藉口,就算是用情极深也犯不著寻死觅活。犯了错却拿「情绪失控」来搏得同情,好像拿著悲伤当挡箭牌,就可解释一切暴行,因洛u灾v悲惨,便害苦旁人和你一般悲惨。就像你明知一人之力不足以撼树,仍是愚昧地飞蛾扑火,很抱歉,这种行迳我不能接受。」斩钉截铁,稣亚的结论毫无转寰。
玉藻前沉默下来,似也反思稣亚的论点,吸了吸鼻子,将涌上的酸浪压抑。
「你说的没错,但是说实在话┅┅如果人能永远理性,世间就不会有这麽多遗撼。」玉藻前说得极慢,渐渐没了声音,似是又跌入自己情绪的回圈里。
稣亚只好自行出声,支颐看著远方,缓下声音问道∶
「现在你打算怎麽样?失踪这般久,就算让这女孩突然出现在会场上,成功继承主位,你又何辞其咎?」
玉藻前从沉默中抬起头,哀伤中带有痛楚的觉悟∶
「我不知道,看情况而定。就算他们要我的命,只要大人能活著接到「贺礼」,我妖狐的生命就是到此为止,也算值回票价┅┅而且付丧大人的「妖臣」,除了我以外,其实还有一位。」
「喔?」稣亚有些讶异,他随即见到妖狐又露出那种不安的神情,一如提到那女阴阳师的情绪,只不过这次自身的因素多了些,或许还添加了无奈∶
「我不想提她的名字,总之她前些日子洛u酊h办事――似乎是灭却一门不听话的教徒,这本是小事,我也不清楚。她是门里红人,又是九十九家「红姬」一族┅┅不要问我那是什麽,我不能答你。所以彼此差不多逾年才碰得上一次面,我不信任她,那家伙从不表明立场,她究竟效忠於谁,没有人知道。以猫那种奇诡善变的个性,我不能让大人的安危交付小人之手。」
稣亚在心底暗忖,那必是剑傲所提及的「猫又」无疑,亦是让他的搭档千里迢迢远赴日出的元凶,心中思虑百转,正想寻找试当的词汇追问下去,却见玉藻前全身蓦地一震,竟是就地蹲下,将付丧揣在怀里,惊叫声随之响起∶
「九十九大人!」
稣亚讶异地看著那高傲的妖狐完全降下身段,遑急如女儿病榻的父亲,却又不尽其然,再看付丧,只见她苍白的颊在玉藻前怀间筋挛,四肢颤抖,脸色惊恐,半晌竟喉出怪声,锐利的小爪突出指尖,竟是不分敌我地攻击她的庇护者。雪女尖白的指甲森然,在金色的肤颊绘上鲜红的血丝,玉藻前却满不在乎,只急切地使用体温,企图止住怀中女孩的颤抖。
「怎麽回事?」稣亚惯性地附手旁观,眼神难得关切。
玉藻前咬著牙,声音虽然细微,却带有吼出心底的意味∶
「腾蛇咒缚┅┅它比我想像的还要厉害,已经七天了,这些天来那咒缚一次又一次地侵蚀付丧大人的心神,把我们俩都弄得身心俱疲。那女人,那女人┅┅就非要把大人逼到崩溃不可┅┅」
付丧尖锐的五指抓破了妖狐揽著她的手,血与玉藻前因紧张而出的汗浆交融,但双方都感受不到痛。
稣亚沉静半晌,望著那宛如命运相系的两个同族远亲,突地傲然一仰首,摊手伸向玉藻前∶
「让开。」
「什麽?」玉藻前诧异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不自在的浅黄色瞳眸,像是刻意回避著某种情绪,人妖甚至不敢四目交投。
「那女人胆敢与我稣亚为敌,还伤了我的颜脸,凡与她有关的事物,就是对我的挑战。好歹我也是个正格的法愿师,东土的阴阳法愿,我倒想领教领教。」
玉藻前自碰到稣亚,还未听过他说话的速率如此之快,像是在解释什麽,连字句也相对繁琐。被那气势震慑,玉藻前不自觉地侧开身子,让稣亚俯身察看付丧抽的苍颊,还有那双失了神的黑瞳。
以修长的指轻触付丧的额,稣亚强大的术力水涨船高,以指尖为涟漪中心汇聚,在妖狐惊惧的目光下,熟练地轻喃繁杂的咒语,重生大陆上,除却各文化的宗教法愿,公式法愿的咒言多半没有可辨化,仍是维持自然真言的状态,因此施术者除了术力上的天资外,多半都是些擅长记忆的天才。否则这类大悲咒的无意义音节,寻常人念个十遍都不见得能背诵。
「等一等,你想要┅┅做什麽?」迟疑地不肯让开,玉藻前对付丧的保护已成习惯,毕竟和稣亚认识不深,何况施术的他眼神异常光采,好似要吞没眼前一切。
「我总得先让深植於灵体中的咒缚揭露,才能进行洗涤的法愿,这样你明白吗?」对方的疑惑似乎激起稣亚的愤怒,语气先於法愿燃起火。
受到稣亚的认真所感染,妖狐眷恋地再瞥付丧一眼,随即让步地退到一旁,眼睛仍是不离稣亚双手和掌下的主人,关心之情见於颜色。
稣亚再不理他,专注於自己施法的十指。随著咒文的行进,缚文宛如藏匿於肤下的艺术品,在术力的摧动下,化成赤赭的烈盘旋付丧全身,如同水之洗涤玉石,火落石出,红与白交杂的复杂经纬赫然,以图腾的形制浮出付丧的皮肤,刻纹深陷入雪女苍百纤细的肌理,自颜脸到四肢,无一不是密密布满。稣亚额角微汗,微带诧异地皱了皱眉,不敢分心,持续点燃拥体的心,让刻纹的线条越趋明显。
玉藻前瞪大眼睛,脸上写满难以致信的讯息。「这就是「咒缚」的原形?」稣亚无暇分神回答,只是若有似无地颔首,妖狐不禁一愣∶
「我废尽心思,还去翻研了多篇古书,耗费了数月时间,还是找不到隐匿的腾蛇,你真是┅┅」
欣喜之情难以掩示,这类诅咒术法,之所以难以为人所破解,就在於他捉迷藏的功夫,一般法愿师对於他人下的蛊,由於源系不同,本就难以察觉,再加上对方有意暗植,任凭玉藻前用尽心思,也难寻得蛛丝马迹∶
「真是厉害┅┅」
「那是因为你太烂了。」
无视於玉藻前尴尬涨红的颊,稣亚毫不留情的给予批评,看也不看哑口无言的妖狐,稣亚缓缓彻开指尖,挺直腰身,凝视著宛如雕於女孩身上的咒文。眉头一点一滴地凝起,玉藻前从未见他表情如此凝重,像是遇见了什麽难解的数学习题。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凝望付丧,稣亚语焉不详地喃喃吐声。玉藻前不解地凝眉,还来不及进一步发问,已给稣亚修长的手臂挡开一旁。
「给我退後,」稣亚双臂扬起,两枚琥珀在夜空下闪动魅人的光泽∶
「这个咒缚不简单,单凭解咒法愿,恐怕会伤了这小女孩,万一失败,可丢大了脸。我得结阵施法,这样对我们都是一层屏障。如果因为你的碍事导致法阵错误,到时你自己可得全权负责,还要赔偿我稣亚的名誉损失。」
感受到理智线在体内崩断,玉藻前差点祭出妖法愿将这口没遮拦的狂妄小子歼灭,但眼见付丧治愈的良机便在眼前,只好用情感的黏著剂将断裂的自制悄悄复原。
稣亚凝神前视,双手十指一转,银光乍现,两把西地通用的银币已充盈其手∶
「我现在手边没有结阵的媒介,银这金属在通说里有趋吉避邪的功用,可以代替蜡烛或银针铸成法阵。」一语未毕,稣亚目光锐利,指尖如拨动竖琴般轻弹,说也奇怪,那些银币竟如箭矢,落点完美地散布付丧周围的土地,竟无一丝偏离,半晌已隐隐形成一副图形。
「你的手指好灵活,」玉藻前紧盯著稣亚播动银币的五指,如蝶翻飞花间般俏皮,形状姣好而移动迅速∶
「我在茶馆里看你表演那些纸片,神奇得很,妖狐的视力较人类为佳,但你的手指动作跳脱得令我无从定睛,好似三百六十度皆可弯曲,我就是这样对你留上了心。」
「喔,我的身体天生就是这样,」稣亚用左手轻推右手四指,玉藻前惊讶地望著那看似强健的指关节,竟如蒲柳般向後形成九十度弧形∶
「除了手指,他处的骨架也可弯折自如,所以我学舞蹈,习练表演艺术,自比常人容易许多。」他边说边示范似地向後一个板桥,修长的身躯打腰对折,头部几与脚踝贴齐,双手犹有伸前抱膝的馀裕,这绝非单纯的长手长脚可以触及,好似全身骨头给人抽去,玉藻前瞪大眼睛望著这神迹。
「这是否和你的「原形」有关?」对族人有长足的观察经验,看著显然有表演欲的稣亚兀自在眼前作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人体折叠艺术,玉藻前立即联想。
稣亚迟疑半晌,以瞥眼代替点头∶「是的。」随即闭口不谈,玉藻前也不再追问,他深知半兽人的原形一向秘密,兽血带给他们力量,同时也成为弱点之所在。一但原身为敌人所知悉,如蛇的七寸给人制服,除非同族之人或极为亲近的伴侣,此等露的愚行一向为半兽人所不取,就算高傲如稣亚,也不敢悖弃千年来祖先谆谆告诫的传统。
停止对谈,稣亚再不分心,银币布成的速成法阵意外简单,酷似十字架的形貌,顶端却呈水滴倒反状椭圆,十字交错的中心置放痛苦挣扎的付丧。法师的神色越趋严肃,十指空中翻飞,烈再次将娇小的女孩团团包裹,这回却是深邃诡异的蓝,玉藻前担心地踏前一步,却被稣亚严厉警告的目光逼回。
「古奥塞里斯人相信,生命是一没有尽头的回圈,死者遁入冥世,只是永恒来生的序曲,因此从不埋葬尸体,只以特殊的方式保存,以待来世使用。」提到信仰,稣亚的语气有一股傲然的矜持∶「这个法阵便是古祭司用以洗涤灵魂,祈求灵魂苏生的图腾,透过这仪式,我将替这女孩除不详的诅咒,使之得到新生。」
玉藻前受他庄严的语气感染,紧张地吞了口涎沫,又因为事关付丧存亡,不安密布全身细胞,从未有一刻让主人离自己身畔如此之远,将生死交付给不相干的陌生变态,金色肌肤上淌下汗浆,似乎正诉说著他的内心挣扎。
稣亚的双手交叠,结印胸前,例行向所信仰的神只祈祷,然後缓步阵前,踏入十字尖段的倒水滴图形,付丧身上的咒纹顺著他手势蓦然腾起,与包裹法师的烈如水入油中般激烈交融,玉藻前连呼吸都不敢,生怕吹走了一丝主人活命的契机。蓝温柔地交缠付桑的四肢百骸,将咒印的纹路一点一滴自战场上剔去,随著雪白肌肤的渐次揭露,妖狐的心中暗自放下一口气,想到困扰自己主仆良久的诅咒即可卸除,玉藻前简直感动得想大哭一场。
那知一声惨叫,突地打碎了玉藻前的美梦,而声音的来源,竟是身为法师的稣亚!惊惧地看著另一个陌生的咒纹在付丧娇小的身躯上缠绕,反扑蓝的救护,不但阻断原先咒文的解除,更变本加厉的攫夺稣亚施术的双手。玉藻前看见稣亚的表情痛楚,单脚横扫,紧急将银币踢散四周,强制拆除法阵,还无暇收回法愿,便颟跚地扑倒而出。
火光炸天,残破阵内的蓝色火失去主人的控制,痛苦地挣扎哀嚎,由蓝转紫,再由紫转红,温度随著稣亚垂下的身躯渐次降低,奔腾的黑发卷住法师赤裸的上身,赤红液体自唇角淌落,混在火的馀烬中,恰与双膝点地的时刻同时。
「怎┅┅怎麽回事?」
看著稣亚伏地疾呛的胸口,玉藻前大惊失色,虽然他对这狂妄的小鬼一向并无好感,却也知法愿出错对施术者造成的伤害。不明白适才究竟发生何事,伸向稣亚的手却被付丧的呻吟吸引,不顾一切地突破银币铸成的阵仗,满脸担心地环抱起阵中的女孩。
拭去唇角的血迹,稣亚稍稍镇定,只手撑起伤後虚弱的身体,兀自不住喘气,玉藻前惊怖地望著他俊秀的颜脸,此刻实在狰狞的可怕,好像要将世间的一切,活活用眼神焚毁。
「这个「咒缚」竟有两层!」稣亚紧咬牙龈,似要靠此发内心的怒怼,一句话解了妖狐的疑问∶
「她让法愿师找出植於表面的诅咒,却将反制解咒的印法藏匿於下,一但有法师试图解咒,势必受到此印的反噬而落败,若非我撒手得快,依那印法的恶毒,恐怕已经魂归西天┅┅好阴险的女人!」
「对不起┅┅若不是让你插手,也不致害你如此┅┅」玉藻前的表情歉然,仍是不敢放脱付丧,只是微微朝他一低首∶
「你伤得重吗?」
「这辈子不向那始作俑者报仇,我稣亚就不算法愿师!」
稣亚的脸色阴霾一片,完全无视於妖狐的关心,迳自宣誓复仇的决心,半晌才猛然转头,玉藻前被他眼神骇得一呆,愤怒和叹息,同时夹杂在那深黄色的眼眸里∶
「你知道害了我便好┅┅我这个身体,一时半刻不能再施法,好在我的兽血本身有某种限制,稍微有点体术的根基┅┅」
「某种限制?」玉藻前对这用词不解,他相信不是自己的耶语理解力不够好,而是有关稣亚的一切全数超乎常理。
稣亚不想费唇舌去解释,更多的原因是他此刻也没这力气,苍白著脸色,稣亚遥望前方,正想从束成百宝袋的群布里翻找什麽事物,数声怪异的狂啸突地划破都城夜空的宁静,传到稣亚和玉藻前耳里。
「发生什麽事?」稣亚烦燥地擦去再次淌下的鲜血,第一次感到惊恐,此时若是来了敌人,那可真是太不凑巧。
玉藻前微扬的炙uL微抽动,望向推古街火冲天的方向,喧嚣,狂笑和尖叫混成一团,促使他蓦地全身一颤,连揽著付丧的双手都微微颤抖∶
「怎麽可能┅┅」
「到底是什麽情况,别婆婆妈妈!」稣亚怒叱,对玉藻前的恐惧毫不理解,将伤後的馀怒移转无辜的妖狐。
「他们竟然没有等到大人承继的大典,便擅自开始「夜行」,这是为什麽┅┅?」疑惑似乎袭夺了玉藻前所有外部听觉,无视於稣亚的喝骂,只是自顾自地喃喃自语∶
「莫非是┅┅可是这又怎麽可能┅┅」
「「夜行」?」稣亚试图从玉藻前的呓语中搜寻端倪,却越思考越不知所以∶「百鬼夜行不是早启动了,什麽叫作他们擅自开始?」
「不,不是的。」终是从自言自语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身畔愤怒的人妖,玉藻前喃喃答道∶
「所谓百鬼夜行,燃烧烈的推古神社只是起点,然後接下来,才是真正属於妖怪们的,血腥,疯狂的一夜┅┅」
「你的意思是――」稣亚的气息蓦然屏住,隐隐猜到玉藻前接下来的陈述,虽说蔑视天地是他的习惯,然而这消息未免也太具冲击。
「你猜得不错,」妖狐叹了口气,充满复杂的情绪∶
「「夜行」的祭典,群妖起先在一条戾桥前狂欢,喧闹,宣誓效忠新一代的九十九继主,并让继主承继来自付丧神的贺礼,还有不成文的「红姬」献舞――然後才是祭典的高潮,禁锢多年的百鬼,将倾潮而出,攫夺夜归的路人,啃食他们的灵魂,以鲜血为这场疯狂的聚会拉下序幕。」
稣亚深呼吸以接续之前的断续,莫怪古日出有这样的传说,凡是走夜路的人类,若是不慎见著了百鬼夜行,包括自己在内,亲朋好友都将受咒而死去。如今看来倒非鬼物的诅咒,而是现代的妖怪越发积极,不再靠著遥控的妖力咒人死去,而是直接狩猎,亲自享受活体血液的飨宴。
「你们疯了!」稣亚无可遏制自己的情绪,体内翻搅不已的术力更加深他的迷乱,纵然知道这是非常时期,还是忍不住忠实表达自己的怒气∶
「为著一个继承礼,竟然要擅自牺牲都咱u角d上万的生命,就算半兽人一族对於生命本就轻视鄙夷,此等逆天的行迳也将引起神怒,为种族召来灾祸!」
「这我们都知道,」玉藻前凝视那似的眼神,毫无畏惧,千年来累积的智慧沉淀蕴酿,竟似反将稣亚一军∶
「但是你该也知道,拥有妖血的祖先们,走过多少悲惨的岁月?属於他们的历史书页,始终是被鲜血浸盈著。以我的族人为例,古藉中记载,妖狐狡猾,多诈,喜夺人头骨,就因为这些传说所织就的恐惧,人类无视於自己烧杀掳掠的罪恶,将首都的动荡归咎於群妖的乱舞,拿起残酷的符纸和禁锢的工具,於是无辜的妖狐家庭一个个被拆散,尊敬的长者逐年被人类剥皮蚀骨,妖狐的族群一度在平安京消声匿迹,只剩祭神的狐皮供後人凭吊。」
稣亚默然,北风将他的长发掀得魅影般舞动,玉藻前的每一字都像刀刻,随著风起而越趋激烈。
「你可知道,我为什麽会在冰天雪地里受九十九家的救命之恩?无疑是亲眼目睹亲人在禁咒中挣扎死去,从那一刻起,我就笃定决心,除了九十九家外,再不相信旁的人类┅┅」金色的颜脸扬起,感慨地望向天,像在向某种神灵祈愿∶
「你看起来很年轻,体会不到千年来我是怎样看著同样的轨迹重蹈覆辙,那些命运的*碾碎了我仅存的怜悯,使我能够冷静地看著非我族类死於非命,因为他们大都不值得同情。」
稣亚紧盯著他,好像现在才与他初次认识,究竟要将他们视为敌人亦或朋友?连稣亚自己也迷惘起来。却见玉藻前早已背过身去,甚至不愿回看一眼怒目的法师,只是迳自低语。
「害你受伤,我很抱歉。」
金色手臂再次揽起娇小的雪女,玉藻前的语气很复杂,冰冷与温暖交融∶
「但是我有我要做的事,我必须要去取回我应得的东西,那是我和付丧的宿命。但是你不必,你可以走你自己的路,年轻的族人,你也有你自己的宿命。後会有期。」
望著玉藻前毫无回头意愿的身影窜入夜空,稣亚咬著牙良久,动了动适才受法愿反噬的臂和腿,确定他们都移动无误,然後才鲜有地抬首凝视月亮,像将他当成某样事物的替代品。
「对不起了,搭档,看来你公主的苏醒很可能延期┅┅我没法不遵从自己的主义。」
移动於月影下,稣亚的声音悄悄,仅管剑傲无从知悉,他还是为了自己的冲动任性,生平第一次折下自尊道歉。低身亲吻缠於右臂的黑色小蛇,似乎知道主人伤後隐忍的痛苦,安慰似地红舌轻舐稣亚的脸颊∶
「还有,奥塞里斯保,Samander能和你早点联系上。」
尾随玉藻前捕捉百鬼移动的方向,或许除了月亮外,谁也没发现,缠绕於稣亚臂上的黑蛇,竟已不再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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