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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中(1 / 2)

一甩满头覆额的长发,他的神色由慌张而镇静,虽然仍是那恭谨过头的温柔∶

「别哭,小姐先别哭了,只是一颗球而已,哭坏了可怎麽好?请放心,玉藻前会帮您拾回来,好吗?快别哭了,小姐一哭,仆可担心的不知怎麽办才是┅┅」

眨了眨因为水珠堆积过多而酸涩的大眼,女孩从烟雨朦胧中茫视这双许诺的金色眼眸∶

「当真?当真捡得回来?你不要骗我,这池子这般小,玉藻前潜也潜不进┅┅」

温柔的笑容不欠缺地填满他的面容,这回又多了点自信∶

「放心。仅可交付玉藻前这任务,小姐难道忘记仆是妖狐一族?」

女孩眨了眨眼,试图眨乾犹未止息的泪,疑惑而著急地确认∶「真的?」

大手轻拍女孩肩头,语声也同时抚慰∶

「仆胆子再大,也不敢打诳语欺骗小姐,池子也罢,就算是刀林火山,仆也能为小姐完壁归来。」

语声未毕,轻轻放脱付丧呆然颔首的身躯,以行动代替夸耀。他缓步走近池畔,将双手合十於前,低调的咒文随著腾生的气流而交错,刹时那高大的身影便被包融在金光灿然中,光芒敛起时,池边已不见人迹,取而代之的是他身著的和衣委顿在地,和衣蠢动几下,金色毛发的狐狸随之穿窟而出。

九条尾羽在身後开屏,柔顺的像天上的星河,温润而充满光华,狐眼凝视前方山湖,明亮如圆月,悄步移至湖畔,破釜沉舟的狐狸挺高尖鼻,踪身没如平静的水面下,一丝水花也未溅起。湖边的少女惶急地凝视金色狐狸逸入的涟漪,脚上木屐在石上划出痕迹。

企盼担忧的眼并没有失望,刹那间一泓飞舞的水幕浇湿了远方的斜阳,金色的曲线破水而出,女孩的笑靥随之展开,眼瞳中金炙up龙之抱珠,小心呵护怀中色彩斑斓,好不容易浴水重生的一颗绣编小球,狐狸虹似地躬身旋转,轻轻巧巧完璧归赵。

湿淋淋地甩甩身上毛发,狐狸的动作优雅似抖落一片珍珠,衔著绣球凯旋登岸,无声无息滑进岸旁恭候已久的衣物,几下颤动,金发湿淋淋地披垂削瘦的肩上,人形的他已重新恭敬地系紧胸前的宽带,单膝触地,将战利品光荣地呈献效忠的小主人。

欢呼一声,女孩接过湿淋淋的球状物,双腕紧抱,好似深怕再失去一刻。随即脚尖踮前,忘情地将尽职的战胜者一把攫起,狂雨似地落唇在他颊上,亲缟ua像顽皮的女儿重逢久别的慈父∶

「谢谢你,谢谢你,玉藻前!付丧就知道你人最好!」

呆然受用著意料之外的封勋,他显然喜出望外,而且是喜过了头,冲得他的脑一片空白,只得以最木讷的姿态塑像似地承受主人的恩泽∶「那┅┅那里┅┅这┅┅那个┅┅那里┅┅」

「这是付丧妈妈留下来唯一的东西,失掉了它,付丧就再也触碰不到母亲了┅┅」激情的热潮微微缓下,小女孩长身玉立,一手挽著失而复得的遗物,神色成熟温柔的超过年纪所应有,垂头轻拂已然湿淋淋的绣面∶

「父亲大人说,妈妈纵有雪女遗落的强大术力,还是贪玩得很,和我是一个模子。就是因为抛球不小心掉进父亲大人的宅院里,她们两个才会认识。」

「夫人是个美丽又善良的女性,玉藻前一直敬佩她得紧,」肃然起敬,他衷心地表达心意,凝视著怀中少女的雪白肌肤,影像在女孩身上扩充,形塑出一位眼神冰冷,笑容高傲,气质出众的白衣少妇,彷佛光是往庭院里一站,就能凭气势将天地冻结∶

「虽然仆只见过他一面,但是夫人的气度和雍容,那是见过一次便终生难忘的。」

「但是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了,」叹了口气,她不顾绣球的湿濡,将苍白的额贴於其上∶「付丧永远也┅┅永远也见不著她了。」

他露出忧心的神色,看著那显然因思念而沉寂的小脸蛋。

「见得著的,小姐,见得著的。夫人的灵魂永远活在这里,」

金色的身影忽以恭谨的姿态蹲踞於前,然後轻揽起女孩细小的腰身,将她一抱入天,修长的指递向女孩的胸口∶「活在这里。」

似乎被他的话所影响,原本忧色超越负荷的脸颊微微裂入光芒,女孩抿了抿唇,顺势带开笑意,顿时将那份忧愁抛开∶

「玉藻前,我要坐你腿上。」

命令而非询问,女孩毋需得到狐狸的应允,早已自己攀附他修长的腿,迫使他坐到和室的深檐下。似乎以往已预习过千千万万次,他端坐在他膝上,两人默契地同时抬首欣赏晴空,欣赏飞燕,欣赏那尚在远方的一片未来。

万分心安地仰躺而下,女孩翻了个身,凝望高悬天边的春阳,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

「春天来了┅┅」

悬挂木造屋顶的风铃在春风的轻拂下颤动,垂吊的祈福纸签撞击白瓷的铃壁,彷佛在向风诉说愿望。女孩一手擎著失而复得的绣球,伸起显然过短的小手,自不量力地意图拉扯,他瞧出她努力的目标,雅然一笑,单手微伸,轻摘风铃一角,递到小主人的掌心。

「这是付丧小时候叫玉藻前作的,」回忆似地笑起,把玩著白瓷光滑的铃面,女孩的声音将周遭的生物都带回童呆时光,彷佛在这庭园里结起了异次元结界,在此空间的笼罩下,只有天真而无杂染,只馀欢乐而无烦忧∶

「付丧想要许愿,玉藻前说把竹子上悬著许愿签,在七夕时让风吹拂,就能让愿望给老天爷知道。」

他闻言也仿效地笑了,只是比起主人,他的笑有些苦涩。

「小姐要玉藻前去找竹子,可是仆找来找去找不著,整个天照城的竹子都像忽然自己藏起来似的,後来还动用百鬼门的探子翻遍城内的绿色生物,但寻来的尽是松木,红桧,柳条┅┅就是没那君子。结果小姐哭了整夜,说是找不著它,就不睡了。」他看著她搓揉风铃却比素色铃面还苍白的五指,不知觉地将大掌轻压那稚发∶

「後来仆动用妖法愿,遣自己蓄养的管狐四散天照城郊,找了三天,七夕都快过了――或许气候旱了些,竹子空有心而生不出叶,只好无功而返,小姐难过地关了纸门,任凭玉藻怎麽求,您也不肯探出头来说句话。」

「玉藻前,你取笑付丧!」小脚惩罚性地轻踹他膝盖,女孩的面颊鼓起,唇角却回忆似地咯咯笑了。

「不敢,小姐如果不爱玉藻前说,仆就住嘴了。」他敛起服从的肃容,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在。

女孩将昭示著岁月痕迹的泛黄纸片轻轻捞起,抚mo上头因年月而消逝的字迹,俏皮地扬起眼角,两枚黑珍珠转呀转的,高傲中带有精灵∶

「玉藻前不说,付丧来代他说。後来叔叔看付丧实在哭得不成样了,连夜作了个替代品给付丧,光滑的白瓷,亲自点缀复杂的描金花纹,叔叔把那精致典雅的风铃按到付丧手上,说是这可以代替七夕的竹,藉由风的播动,把心愿传达给天上诸神知道。」

「小姐能高兴,那就是仆的荣幸了。」他的脸渲起淡淡红色,与金光灿然的皮肤混色,显得特别古怪∶「要是因为玉藻前办事不力的缘故,让付丧殿的心愿没法上达天听,那可真是仆的罪过。」

女孩突地抬起头来,凝视他诚心道歉的金色秀瞳,眉头原因不明地凝起,似在疑惑什麽,半晌试探似地缓缓吐声∶

「玉藻前┅┅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付丧在祈愿签上写些什麽吗?」

「仆怎会知道?小姐不给看,玉藻前是怎麽也不敢自个儿去看的。」金发下深邃的五官泛起苦意,眼看女孩的眼神渐次转成了质问,妖狐不知所措地抿了抿涩唇。

「玉藻前,你这笨蛋!」童音与斥责的语调格格不入,女孩嘟著嘴跌坐回他的膝上,好像充作坐垫的狐狸作了什麽十恶不赦的罪状,苍白的脸染上一抹怒意的晕红∶

「付丧不让叔叔看,叔叔不会自己偷看麽?」

「小┅┅小姐┅┅」

「付丧祈福了这麽久┅┅玉藻前却什麽也不晓得┅┅」

低垂的眼褚泛上薄雾,透明的水珠在白雪地上潺潺流动,随即泛滥成灾,女孩的抽泣声简直是他的催命符,脸部表情迅速僵硬,双手拟在空中,不知该先安慰女孩那一个细胞才是。

「你看,看我上面写了什麽!」一手仍固执拭去泪珠,女孩迅速将那张纸签方位不准地递到他面前,身子还不住抽咽∶「你快看,念出来!」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小主人的指示,诚惶诚恐间接过那已被积年累月的风摩蚀得薄如蝉翼的纸条,让阳光帮助他上头年代久远的文字。

「唔┅┅」然而他辨识良久,妖狐的视力原本极好,然而要从那歪歪扭扭,褪色泛黄的字迹中寻求真迹的端倪,男子的表情异常艰难。只觉纸签上的文字陌生,竟不是他俩应熟习的文字,依悉只有一两个类似「愿」的皇文穿插其间,其馀都如孩子的鬼画符,充满著高深莫测的弯曲笔划∶「这┅┅小妖请问小姐,小姐写得是什麽?」

女孩愕然从哭声中抬头,听见他的问话,突地像想到什麽似地得意起来。拭乾眼泪,她俯身纸签之旁,仰起卵圆脸蛋,像是老师指导不懂事的学生,老气横秋地哼了一声,细小的指头循著文字的轨迹。

「这是古日出文「瀛文」,我查家里的书找著的,听说古文字具有神奇的魔力,可以让人的愿望成真。这句话的意思┅┅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话才要出口,女孩的粉脸竟突地一红,瞥开了头,低声嗫嚅∶

「这句话的意思,我才不告诉你。」

不知所措的神情再次泛上他面容,对於小主人变幻莫测的回答,每每令他难以招架,他只能以发呆代替回应,就像现在这样。好在女孩似乎也熟知他习性,不等这呆鹅忖度出对话,她已悄悄拉住他相对粗大的手掌,右手指逡巡於上。

「玉藻前,」捏紧手中的掌纹,确定他确实存在,小女孩满足地叹了口气∶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

「嗯?」他轻轻俯下身来,凑耳倾听。

「为什麽爸爸不喜欢付丧?」俯首望著自己踢踏不及地的双足,女孩玩弄手中绣球脱落的线头。

「九十九大人┅┅?」他有些讶异,为女孩与年龄不成比例的成熟语气∶「大人他┅┅没有不喜欢付丧小姐啊!」

女孩沉默下来,踢踏的足遽缓。「可爸爸都不愿意看付丧。」咬了咬下唇,女孩靠著绣球支住颓落的下颐∶

「他怕付丧。爸爸对付丧很好,但是他不喜欢我,这付丧都知道。我也知道很多人不愿意我继承爸爸的位子,邪马台姊姊,镰鼬们,还有很多很多的小妖怪,付丧知道自己不受欢迎。」

童音的逻辑颠颠倒倒,然而植入的忧心却深沉,试图用贫乏的词句组织出欲表达的语意,女孩的眉头随著与年龄不成比例的洞悉人情,悄悄地将春guang的欢愉封锁於外。

「小姐别想太多,大家都爱你,不管发生什麽,您总是九十九家唯一的继承人,也是大人唯一的女儿┅┅没有人会不欢喜你的。」金色手臂不自觉收紧,想用拥抱安慰怀中人欠安的情绪∶

「大家都爱你。」

捏紧手中绣球,女孩的眉并未因妖臣的公式安慰而稍霁,只是将那份忧心转入语气。看见那双月似的黑眸转过脸来,他才发现自己已与她四目交投,移不开目光的连系,他只能选择呆滞。

「玉藻前,那,你喜欢付丧吗?」耳里传来这样的问题,让他从茫然中惊醒∶

「你最喜欢付丧吗?」

回语却凝噎,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对於小主人的问句哑然失声。「这┅┅这个┅┅」

「你怎麽不说话,玉藻前,难道你不喜欢我吗?」天真的童音著急地追问,到後来竟似已夹带若有似无的哭声,一如六年前妖狐将手中风铃的最後一根银钹黏於白瓷内壁的清响∶

「你说嘛,玉藻前!」

「我┅┅不知道该怎麽说,小,小姐┅┅」

他一紧张,竟连惯用的敬词也抛诸脑後,只是轻扶询问者的肩头,企图寻找皇语中任一个可用的词汇。他可以从容为主击退成千上百的侵犯者,可以将她拥在怀里,抵挡即使来自天的罪罚。除却神,没有生物可以阻挡那双挡在苍白前金光灿然的手,除却主人,没有一双眼可以逼退匍匐於五尺不到的娇小身躯前,忠心而温柔的问候。然而如今这年将逾千岁的奴仆却首次退缩,不因前头的刀锯鼎镬,而单单只为女孩一对期待的瞳眸∶

「小姐若是性命有了虞虑,玉藻前即便是牺牲了灵魂,也要护得小姐周全,这是不用说的了;假如小姐心里有什麽不爽快,肯赏光让玉藻前知晓,仆就是变遍了把戏也要唤回您的莞尔,您怒了,累了,倦了,仆膝虽不暖,仍愿悉数奉献充作抚慰的摇篮。但是┅┅但是┅┅九十九殿若是问我┅┅」声音越趋越小,他已低下了额角,浑不敢交接小主人一丝目光。

「我不管,你一定要回答付丧,玉藻前,这是命令!」她完全不给妥协的馀地,只是一如往常的坚持己意∶「你说!」

「这┅┅这个┅┅」妖仆对於命令绝对的遵从,这点他是知之甚深,然而这敕令的性质未免特异,竟让一向以忠诚自信的他亦无所适从。

「除了付丧以外,你还做不做旁人的仆人?」目光咄咄,小脸逼近而充满威胁,丝毫不肯放松。

「自,自然不会。仆这一辈子,就只服侍九十九小姐一个人,直到仆的生命中止的一日┅┅」

「除了付丧之外,你还给不给别的女孩儿作风铃?」声调越来越急,似暴风雪骤来的序曲,女孩的眼已离他一寸。

稳下因突来的逼问而跃动的心脏,他轻扶女孩稚气的肩头,将她抱回原位,眼楮低垂,再睁开时,已是盈满某种决心的温柔∶

「小姐请放心,玉藻前这辈子――或许极长,或许极短,然而仆所侍奉的主人,永远也只有九十九殿您一位,而仆的手艺拙得很,风铃这样精巧的玩意儿,要做去给旁人献丑,这是万万不舍得的。」

黑色的眸再次凝望,似要确定这些话的真实性,女孩考虑半晌,像是对这回答终於满意了,稚气的臻首轻轻伏了下来,贴於他的膝头,手中绣球咕咚一声落至地上,她却无心去拾起它,双目微带困倦地轻阖上∶

「天气又暖起来了,玉藻前,付丧今天早上看见後院里,去年双双跑掉的那对大燕子,今年又一道回来了。」

「因为春天来了啊,小姐,过不多时,这园子里的夕颜,桔梗都会朵朵绽放,可惜小姐恐怕等不著茴香和菖蒲开花,夏天时,我们已经不在这儿了。」

狐狸温言回覆女孩的梦呓,目光却移向了她无意间提及的鸟群,蓝天下黑质白章的柔羽彼此交错,燕翅在空中宛如黝黑的十字,在向天祷祝某种永恒。金发下的金眸眯起,他不确定那份祈愿究是什麽,却惊觉他对自由的渴求竟是强烈得超乎想像,多想摘下燕儿们赖以逸入广大世界的羽翼,与怀中最珍视的宝物翱向彼方,去寻求一个没有杀戮和权力斗争,能让人与妖共存的乌托邦。

「今年夏天,还是要到山上去?」女孩抱怨的呓语却蓦地唤醒他近似於梦的幻想,娇小的口执拗地嘟了起来,彷佛对这讯息不满至极∶「付丧讨厌雪山,讨厌那些白茫茫的东西,看来好寂寞,难受得紧。」

「请放心,仆一定随侍著小姐,即便像能山那样的酷寒之地。」他以坐姿微一鞠躬,似以此宣誓他的决心,随即温言轻问∶「小姐喜欢待在家里?」

女孩想了想,飞快地摇首。「也不喜欢┅┅付丧那都不喜欢,只喜欢这里。」

「那里?」他愕然不解。

「这里,叔叔的膝盖上,」细小手指一递正坐著的长腿,女孩的声音到末尾已转成撒骄的意味,安心地伏下身去,将小小的头颅轻倚金发飘散的胸膛,语声已然微带困意∶

「付丧要┅┅永远永远待在这里┅┅」

惊觉到自己守护的主人语气里自然流露出的烦燥,他突然意会到她再不是那个三言两语,几枝糖葫芦就可抚慰的纯真孩童,她开始成长,尤在心灵层面上,然而她稚弱的臂却不及同步茁壮,强壮到足够去抵抗她所体觉现实的惊滔骇浪,於是她只好盲目地索求安全的港湾,让那颗彷徨的心可以暂时停泊。

然而那毕竟非久长之计。眉心露出忧色,身在沸汤之中,他对自家门内的动乱再清楚不过,对於继承人的觊觎,导致内部分裂的隐忧,而身居高位的嫡系,更是反对者杀之而後快的目标。自己虽有千年道行,算是门里数一数二的妖仆,然而同门倾轧间的暗潮汹涌,又岂是素来恬淡的他可以参悟得透?

他想起了九十九家为付丧御定的另一位妖臣,才触及那精灵古怪的面容,他的脸便迅速日暮西山。死也不要找她埙uㄐA他在心底暗忖,一个在同事食物里下泻药还额手称庆的妖猫,他就是本性再单纯也难与她握手言和,遑论将他爱若性命的宝物交由她保护。

既无法独立维护小主人的安全,又无人够格伸出援手,金色的眉悄悄凝起,忧愁堆积心头,望著膝上把玩风铃的苍白面容,他头一次彷徨了。漫无焦聚的眼楮再次望向碧空如洗的蓝天,他企图向天祈愿,然而召唤来的却非神恩,而是依旧盘旋的成双羽燕。

真好,他在心中想。如果他和女孩只是如此单纯的生物,而未有人类这一半血统,没有智慧,没有细密的情感,只以翱翔天际作为终生的职志,那该有多麽幸福。他为这无稽的想法惘然笑了笑,正想低下头来,电石光火的想法却猛地闪过他心底,促使他重新抬头,望向燕子远去的天空,金发下的面容因兴奋而颤动,一时忘情,自己也不明所以,竟反掌抓住了小主人白蜡也似的手∶

「如果仆和小姐远远的离开这儿,躲开家里的人,躲开所有旁的妖怪,小姐仍愿意继续睡在玉藻前的膝上麽?」

不解的眉凝起,眼前的她毕竟太过年轻,听不懂他蕴涵深意语带双关的暗示,揉揉盈满睡意的小眼,将头颅埋入他怀里∶

「什麽┅┅?躲┅┅?玉藻前,爸爸他不会和付丧玩捉迷藏的┅┅妖仆们也不可能┅┅」

「不,小姐,仆的意思是┅┅」知道女孩会错意,他又急又怜,轻捧她稚嫩的脸蛋,望著她澄澈无杂染的黑眸,试图将暗示改为通俗的邀请∶

「仆的意思是┅┅」

「玉藻前,我想睡午觉了┅┅」埋著的头并未抬起,怀中女孩嘟嚷著含糊不清的要求,翻身又钻入温暖的怀抱里。

「小姐┅┅哎,算了。」

不忍去惊动安详的睡脸,他静静地溺视渐入梦乡的天使,泛起了一个莫可奈何的微笑。随即再次抬起头来,金眸看穿远方的云层,声音轻轻慢慢,音符却柔和而绵长。

「岁月流兮长期待,愿作白梅待冬雪,永洛uu护兮勿疏怠┅┅」

女孩的呼吸声平稳,好像已在梦境中,预见总有一日到来的平安,也似乎感受到,只要自己待在这双臂间,这辈子便再无惊恐的必要。

「冬已届兮冰渐盈,池面澄清似明镜,倩倩娇影兮映其中。池面澄澈兮似明镜,并肩映照影长双,祈福千岁兮诚可庆┅┅」

而他的呼吸由急促而平复,被她的呵欠所中和,歌声越至末尾越弱,他将那些字句化作香料咀嚼口里,以馀音代替指天划地的誓言∶

「永洛uu护兮勿疏怠┅┅」

低头看女孩时,娇小的眼帘轻阖,早已在春天暖阳下沉沉睡去。

***

轰隆,空雷再次遽降大地,似要击碎人世间一切澄澈的美梦。

「快要下大雨了┅┅」

立於推古街近处的制高点,妖狐的视线越发清晰,满神社的黑影倾巢而出,尾随三名镰面的敏捷身影,残馀的火把连成一道盛开的红莲。忧心地掩起长耳,玉藻前将怀中女孩拥得更紧,似乎尚未从适才偶然的梦境里回溯,表情显得格外茫然。

身後响起足踏屋宇的声音,虽然来人极力收敛,在天生敏捷的妖炙uA仍是笨拙地让他一听知悉。开口即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感慨,更让他的听声辨人再无疑虑。

「你还是跟来了┅┅」长长叹了口气,妖狐没有回头,只是凝视那道火更紧∶「何苦来踏这场罪恶之?这是我们掀起的大火,自该由系铃人来将火扑灭。」

雷响如背景音乐,空气中湿黏意味一次比一次重,将来人的声音也浸得模糊了。

「这你可就错了,我稣亚一向是热爱引火上身的人,」一面逼近妖狐所立的旗秆,身後的人妖语带双关地笑了起来∶

「万一这骤雨将火掩熄,我可就体会不到赴汤蹈火的乐趣。且况我可不是要来干涉你的事情,稣亚一向爱去那就去那,谁也管不了我这团烈,我就爱待在这欣赏百鬼夜行的奇景,恰巧和你选中同一个所在,难道你想和我决斗一场,决定地盘的归属?」

玉藻前投给稣亚一个复杂的眼光,兼具有无可奈何和某种隐晦的感激。稣亚似乎读得懂那意思,虽然他没两秒便选择背对,叉手胸前,一惯的傲然。妖狐的唇角泛起一丝笑容,随即像是被某种情绪压制,长长叹了口气。

「在想心事?」怎不会察言观色,他适才以沙勒曼德和剑傲沟通的时候,便持续跟踪著妖狐的身影,却见他突然伫足不动,将自己的保护人拥得特别紧,害得稣亚一时还以为他也中了什麽东土的符蛊。

「是在想一些┅┅从前的事情。」不需要加意强调,稣亚便知道他的回忆必与怀中女孩有关,若非如此,一个人的脸上难有这样暧mei的迷惘。

稣亚望著玉藻前,似乎欲言又止,尽其所能的表现他的满不在乎。

「我┅┅该跟你┅┅我的意思是,我稣亚收回刚才的话。」沉思间,耳里传来冷酷的人妖难得软化的声音,足以将他拉回现实世界。

「嗯?」

「纵然这样下去可结局可能悲惨,你的力量也确实不足以蚍蜉撼树。我虽不赞成人们依赖情感如畜牲只识食物,但我┅┅但我也明白每段感情都有特例,有时连自己也捉摸不到┅┅」稣亚的语气明显嗫嚅,天生与感性的事物无缘,即使本质是歉然,表情仍是冷如月∶

「我稣亚虽然独来独往,这世上仍有一个人,唯一的一个人,能让我倾心信服,所以我┅┅稍微能够理解。」

玉藻前需要好些时间才能消化稣亚的道歉,诧异地眨了眨眼。

「我没怪罪你,狐族的智慧没有承继给我,这我打出生就明白。遇见付丧殿前我依本能生活,只懂得饥寒饱暖;十三年前我开始循著情感前进,也不过是换一种生存的方式。人活在世上必定有个理由,人类赖以维生的yu望我不懂,只能愚蠢选择单一的道路,如此而已。」仰脸微笑,玉藻前也懂得何谓圆场。

稣亚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他正浮在泥淖上而不自知,每向前走一步就下陷一寸,於是他再次不自在地瞥过头。

「你要收拾他们,还是加入他们?」语带讽刺地斜乜妖狐,稣亚藉以甩掉那份感受。

玉藻前却似听不出,脸上写满沉思。「我必须尽快制止这不寻常的程序,血祭是献与付丧神的牲品,不是百鬼取乐的工具,在贺礼的承继之前如此倒行逆施,神怒必定降祸百鬼,而且┅┅」他一咬牙,伸手探测湿滑的空气∶

「九百年来,我还未见过夜行之夜下雨,付丧神重生於人类焚烧器物的烈中,火是他降临人间的要途,万一承继当下倾盆大雨,祸福将难以逆料┅┅不,或许我们的行迳,已然引起神怒,左右自然也说不一定∶继主脱逃,权倾宵小,蔑视贺礼┅┅」

「行了,我不想听你那套敬神论,谈几句实际的,胜过你在这回忆一日。」稣亚一如往常不给馀地∶

「如今那些半兽人如此反常,抛弃头儿又罔顾信仰,就算你说的那群鼬鼠再怎样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操纵诺大百鬼门尽数倒戈。依我看来,必是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足以掀起兽人澎湃的情绪,以致忘却一切纲举伦常。」

玉藻前心头一跳∶「什麽大事?」

「我不清楚,但是假若将百鬼门内部分为两派,一部份坚守古老传统,执意你的小女孩儿接掌大位,若你们不现身,他们想必不会轻举妄动;另一边则叛逆顽强,企求全新的力量,百鬼内部越是暗潮汹涌,就越合他们心意。如此一来,能够让两边同时有所行动的情况,恐怕就只有┅┅」

「你的意思是┅┅」金色的眼瞳瞠大,似乎抓到了什麽,却又模模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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