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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下(1 / 2)

若非亲耳听见,二子很难相信有人能在这生死交关的当儿,犹能如此闲适。人也和声音一般散漫随兴,乾瘦的掌压下稣亚的杀意,强制将鞭柄夹手夺过。「杀人可不好玩,何苦让自己的手轻易蘸血?」声音促使稣亚回头,与那力道一般强劲∶

「真这麽想送他上西天,我来代劳就行了,搭档是干什麽用的?」

稣亚顺著声音迅速回头,正好对上那双笑意昂然的黑眸。

「好,真是好极了┅┅」

不是展臂欢迎同伴的归来,提脚就是一跺,稣亚怒气的对象迅速转移∶「你还真够守时,我不知道天照城的落日,竟是半夜十二点过後!」

黑白相间乱发受风吹拂,再次现身的剑傲显得格外狼狈,满身劫後馀生的汗水不说,精神的衰弱虽然极力以笑容掩示,仍是不难从眉宇间窥见。抱著被稣亚踩至重伤的脚,剑傲忍痛解释∶

「出了点小问题,所以迟了点┅┅」

「好一个出了点小问题,你的问题还真小,怎麽不顺便把命送在那小问题上头?我稣亚一向讨厌等人,更讨厌失约的人,找些无稽的藉口来塘塞我!」一如往常毫不让步,稣亚索性把二子丢到一边,步步进逼。

「是,对不起,大小姐,是我的错,」面对这样的山洪爆发,他乾脆举手投降苦笑∶「本人愿意接受对於迟到的任何惩罚,稣亚小姐。」

「你┅┅算了,」竟然用「小姐」称呼他,稣亚虽然对性别缺乏常人概念,也不禁微感异样。「暂且想不到如何罚你,先让你欠著,等到契约结束,咱们再来算总帐。」

刻意轻咳几声,他转头瞪向怒目而视的二子∶

「你该知道,对於违背我意志的人,我一向是毫不容情。更何况这半兽┅┅这家伙滥杀无辜,我看著他生气,我既已决定的事情,谁也没法改变。」

「稣亚,咳,那你应当先杀我呢,谁不杀过人?谁不杀无辜的人?谁能说自己杀的人不无辜?」剑傲轻轻笑道,这三个问句说来平淡,却一句比一句深邃,稣亚听得蓦然一愣,他不是傻瓜,明白这话的意义。於是他轻哼了一声,一把夺回鞭柄,终於转头正视迟来的搭档。

「你受伤了?」看著剑傲的狼狈样,虽然仍是笑容可鞠,背心一片殷红却触目心惊,稣亚不禁大皱眉头,

「怎麽拿个东西也能受伤,你是回去取什麽?」

「啊,真可怕┅┅刚才突然打起大雷,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报应到头,雷公要来劈死我。还好找到你并无困难,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穿透雷声火,比什麽都还清楚。」故左右而言他本是剑傲拿手好戏,而天气正是转移话题最好的工具∶

「而且要不是亲耳听见,我也猜不著你是这般有原则的人。」

「听见什麽?」稣亚一呆,和剑傲的相处时间毕竟不长,人妖轻松入彀。

「喔,你对那只镰鼬的「审判」。」剑傲轻轻说道。

「什麽?」稣亚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这句话的意义,剑傲发现那张俊美的面容实在和怒气很配∶「你从多久以前就在旁边窥探?」

「我可是很光明正大的看,就在那头没著火的屋檐上,」面对人妖的指控,剑傲苦笑著抗议∶「恐怕你兴致太好,一下又是朗诗又是怀古,我也不好打扰你,抢了猎物只怕我得代替,乾脆在远方给你精神上支持。你擒住镰鼬时,我还很仁至义尽地帮你鼓掌┅┅」

本来还想继续申诉,稣亚愤然高举的手却扼止了他的调侃,虽然知道搭档的火失效,他还是不想冒这活体烤肉的险∶「好了,好了,这里已然够热了,火气别那麽大。我┅┅我看你还是先把黑蛇鞭解开,镰鼬大人就快要被你给掐死了,你没看他脸紫得像葡萄┅┅」他退後一步,赶快一指身畔气若游丝的二子。

稣亚冷哼一声,眼睛仍是瞪著没良心的搭档,右手顺势一抽,彷佛刻意让二子多受些痛苦,蛇鞭撤退的动作极快,在镰鼬身上磨擦出一片血红,痛得他著地向後滚去,稣亚还舍不得放他,只解除致命的胸口,双手双脚仍是牢牢捆入鞭里。

束缚甫去,镰鼬二子也不管身上疼痛,解放的口随即放肆起来∶「格老子的,操你祖宗十八代,痛┅┅痛死老子了,老┅┅老子才不怕你,要杀就杀,娘们那这麽多废话,干!」

恐怕以二子的身经百战,这回是第一次骂脏话骂得如此心虚,一面加大音量,身体却成等比向後挪动,要不是顾虑著少许与生俱来的骨气,双脚早已叛主下跪――半兽人终是比一向看不起它们的人类稍微明白尊严的道理。

稣亚凝起眉头,这时才发现搭档确有用武之地∶「对了,我皇语破归破,听倒是还懂不少,可从遇到这人开始,他说的话我没一句懂得,这到底是什麽语言,古瀛语?」

「喔,这是皇语的高级语言,而且历史久远,可以追溯到万古前的老祖宗,是市民们交流增进感情的言论,你自然不懂。」唇角泛起笑意,剑傲的语气极其认真。

稣亚「喔」了一声,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那麽你要拿他怎麽办?就这样放了他,我可不同意。」

却见剑傲雅然一笑,一拦稣亚肩头,黑色的瞳仁在暮色下跳动∶

「你放心,让我来。」

二子看见那憔悴剑客的面上泛起难以言喻的笑意,就算天生单纯,他也深知这绝非什麽善意招呼,而是他悲惨命运的先兆。看见他一步步靠拢,二子不自觉地以臀部著地,快速向後彻离,却被稣亚粗暴地一扯而回。

「妈的,操你祖宗,老子会痛耶,你┅┅」

「镰鼬大人,看见你如此精神抖擞,小妖真是无限欣慰┅┅」来不及骂完,剑傲盈满劲力的声量瞬间压过了他,两人已是贴得极近,几乎鼻子碰鼻子∶

「打了这许久,大人想必累了,不如让在下服侍大人休息,按摩按摩┅┅」

「干,老子才不要你服侍,有种就给我把绳子解开,让老子爽爽快快跟他干一架,否则┅┅」

连哼声都来不及出,二子的威胁戛然而止,猛地弯下腰来,口中鲜血成串滴下。剑傲的手却只是平放他腹部,像极了搀扶∶「这是小小的招待,小妖好生替大人按摩胃壁,促进消化,不知这样可合意?」

用上东土武术的暗劲,外行人看不出手脚,尤其剑傲的神色又是这样恭敬,稣亚看得一愣,不明白镰鼬突然吐血的原因。

知道自己的胃脏已搅成一摊烂泥,二子惊於对方的狠劲,仰起红色的口正要说话,剑傲瘦长的臂轻描淡写往胁下一抬,促使镰鼬再次弯身,这次连站也站不稳,扑地便跪。使镰的右臂骨已然尽数断绝,二子却是有苦自己知,因为剑傲在他惨叫前迅速前移,以冰冷的五指堵住他口,害他只能用瞪大的眼表示恐惧。

「别那麽心急,镰鼬大人,我那搭档正在气头上,让他发现大人心生不满,恐怕您的下场堪虑。不如和小妖讨论接下来按摩的部位?颧骨看来不错┅┅肩胛骨瞧来也挺健壮的,琵琶骨也挺索利,我看乾脆从肋骨下手好了,断肋骨虽然比较和缓,但痛得也久,说不定还可以送几根进肺腔┅┅」

剑傲的手指与威胁同步,从二子的脸颊滑下胸前,人体骨骼的名称向来复杂,他又刻意模糊咬字,料想稣亚听不明白,他的本性可以更加无法无天∶

「我数到三,你可以选择以那一根作为起点,你若说不出话来,在下只好自行挑选心脏的近邻了,不知镰鼬大人意下如何?」

食指点在胸口靠左,二子听见心脏的蹙音,却苦於无法出声,脑中一片模糊∶「三┅┅」一根手指,两根手指,剑傲将右掌随著倒数计时贴近,镰鼬心跳狂乱,脑浆乱窜,「二┅┅」三指,四指,然後五指轻放,同时二子也目炫起来,「一┅┅!」声音斗地拔高,剑傲微笑开展,作势在他胸口一推,镰鼬发出一声溺死前的闷哼,随即垂头不省人事。

「哎呀,晕过去了┅┅我都还没动手呢,真奇怪,」

露出一抹天真无辜的笑容,剑傲佯作讶异地放脱二子身躯,让他碰地一声倒回地面∶

「稣亚,你是不是鞭子下迷药,怎麽我才和他说几句话,他就失去意识了?而且又是吐血又是呻吟的,好可怕,你到底作了什麽?」

稣亚一时气窒,剑傲竟然先下手为强,抢了他的疑问。他不是白痴,隐隐也知道是他动了手脚,但是二子只被他摸几下是实情,自己晕过去也是真的,实在找不出剑傲辣手催鼬的证据,反正镰鼬的惨况他不同情,也没有知道原委的必要∶

「谁知道,他晕过去倒好,省得我亲自动手。」

混合著不甘与愤怒,稣亚再不理二子的状况,掉头走向妇儿的尸体,街道两旁的火如扇,煽起稣亚一头飘逸的长发。他蹲下来,彷佛凭吊逝去的生命,戴著荧惑的十指平放婴孩额头,喃喃吟诵起什麽来,不是术力的灿烂,是对那幼小灵魂单纯的哀悼∶

「你的司祭们在黎明时出来/以欢笑洗涤了心/神圣的风带著乐音,吹过了你黄金的琴弦/在日落时分,他们拥抱了你/犹如每一片云,从你的翅膀上/闪现著反照的色彩┅┅」

剑傲只是静静看著,直到他重新睁开眼来,双手离开,这才轻轻插口∶

「你们宗教信仰不同,恐怕你的祷词,没法送他入永恒。」

「这是死者之书的箴言,是对自然生命的祝福,和信仰无关。」稣亚冷冷地反驳,对於搭档的冷漠回敬以责备∶

「你既有时间在旁边观赏,洛u鞲ㄕエU来援救?每一个尚未成长便夭折的生命,都是对於自然万物的诅咒,你懂不懂?」

「我又没这能耐,三脚猫功夫,下来徒然送死罢了。我死了,契约要怎麽继续?」服人以理,剑傲闲适地背手脑後,微笑著∶

「更何况,我又不知道这位小姐是谁,万一他和当初的奶一样,是┅┅」还来不及把这可能将稣亚气死的调侃说完,似是看见了什麽,剑傲的目光望向地面,忽地闭口不言。

一枚白色,长约寸许的事物,就掉在妇人惨不忍睹的尸身旁,映著火的馀光。

稣亚看剑傲眼神认真,目不转睛地逼近那物体,不禁随口问道∶

「怎麽了,那是什麽东西?」

「这该是┅┅折扇一类的东西,在日出,又被人称为桧扇,」缓步靠近,剑傲边回答边弯腰拾起那险些被火海吞噬的扇子,小心翼翼掸去上头木灰,随即抿唇∶

「这倒奇了┅┅」

「一个东土女人带把扇子,这是很寻常的事,有什麽好奇怪?」

稣亚凝眉,凑过去一道看剑傲展扇,却见扇骨为乾净的纯黑色,似是檀木所造,扇面由桧木缀成,前後竟有二十五桥之多,扇柄下垂满丝线,扇上虽一无丹青文字,仆素中却隐隐有股高雅,令人望而生畏。

「不,不是带著扇子奇怪,而是这桧扇┅┅」剑傲将五指抚过扇骨前端,白绢上清楚地刻印著一枚图腾,黑色倒新月如反映顶上的月光,栩栩如生∶

「在东土,不论是日出亦或我的故乡上皇,扇子都不仅仅是煽凉的工具,而是身份的表徵之一,上皇常用来御赐臣下,公卿名士也以配扇相高;如果我记得没错,扇桥越多,代表身份越高贵,二十五桥的桧扇已是贵族的专利,这小姐从服饰看来不过是平民,洛u|持有这样的饰品┅┅」

「难道这女人是贵族?」稣亚一呆,再次好奇起这搭档的身份,看似不学无术,杂七杂八的怪知识倒是懂得不少。

剑傲并不答话,一如他在沉思时的习惯,好半晌才自言自语起来∶「日出武士世家都有其代表的家纹,黑色新月,恰巧是若叶家族的家纹,但是┅┅」反覆翻了翻扇的正反面,似想找出什麽端倪来,剑傲一时抛却了稣亚,陷入思考中。

世间比人妖耐性更差的人恐怕不多,不明白剑傲的思考点,稣亚正想催促回神,屋檐处突然的叫喊却打断了他∶

「族人――族人!你在下面麽?火势太大了,我在设法――设法过去,该死,你能不能帮埙uㄐH你还活著吗?喂┅┅」

听到唤声,剑傲蓦地从思绪中醒觉,一惊抬头∶「那是谁?」

「哼,看来那个笨蛋保镳总算找到路了,」遥望玉藻前狼狈拍开掉落付丧身上的星火,稣亚的语气极其轻蔑∶「那只狐狸也真是的,就这麽点火,竟然也阻得断他。我劝你还是别见他,免得被他的迟钝活活气死┅┅」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火象体质得天独後,法师毫不保留地批评。

「你说得对,我是不会见他们。」顺手将桧恭u汹J腰际,剑傲掉头便行,反把稣亚弄得一愣。

「等一下,你这是什麽意思,你明明说过┅┅」

剑傲骤然回首,与他四目交投,登时止住他的疑问。

「稣亚,多谢你把他们引来,现下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感受到握过来的手乾涩而僵硬,稣亚第一次惊觉这看似冷静的搭档竟也会紧张∶

「记著,不管发生什麽事,都别离开这附近,也别让他们离开你身畔,算我求你,好麽?」

黑墨的瞳像要吸人入醉,剑傲的眼神具有教人照单全收的魔力,促使他不自觉地点头。

剑傲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那瞬间眼神是极其温柔的。害得稣亚忘记自己最初的疑问,直到他的身影嵌回黑云翻飞的夜空,他才惊觉要叫住他,却发现他的搭档抢先停下脚步。

「喔,我差点忘了,稣亚,这东西该还给你!」

正愕然间,却见剑傲笑著往怀中掏去,翻搅半晌,终是揣出晕厥已久的黑色生物。蜷屈的身体上下颤抖,抛回稣亚手中的蛇类生物气若游丝,好像曾经历过某种难以抹灭的恐布记忆,虚弱蛇眼可怜兮兮地瞥了主人一眼,随即垂头晕去。

「沙┅┅沙勒曼德┅┅!」

欣赏宠物主人难得的瞠目结舌,稣亚的表情像在聚集*,然而召来世界毁灭的罪魁祸首,却早在暴风雨来临的前一刻跃上屋檐,逃窜无踪。

而毫不知情的代罪羔狐,恰巧在此时突破烈阻挠,一拍族人因狂怒而颤抖的背膀。

***

仅管猫族的体力一向优越,她也需承认自己吃不消。剑傲简直是刻意与她玩捉迷藏,明明已在眼前现身,下一秒又钻入巷弄中;忽而在屋檐上朝她挑衅,转眼又没入推古火海里,饶是猫又素来冷静,也不禁要怀疑剑傲是否老鼠转世,竟让她的猫爪无处施展。

而现在,那该死的鼠辈再次失踪,任由她和诚在街道上冷风,许久都未现身。风卷秋落的残叶,吹动分秒,猫又拨开雨幕,小心翼翼再转过一个街坊,依旧是空无一人。

「这个人,究竟有何打算┅┅」自幼惊滔骇浪的环境,让身为红姬的她培养出良好危机意识,明明是那上皇人以付丧的安危诱己相随,理应现身带路,怎麽反倒躲了起来?

「人类┅┅族裔这麽得多,个性也有千千万万种┅┅诚,或许你们才是重生大陆上最难捉摸的种族┅┅」

彷佛安慰似地,身後大掌搭上她肩头,松木色的瞳不说一句话,只是眷念地凝视著,猫又捏紧手中苦无,回头笑了笑。真没想到,以往她一直以为,只有握於掌中的武器,才是世间唯一可信任的事物,然而如今它的份量竟变得这样轻,让她觉得就是抛去也无所谓。

於是她敛下了满把的苦无,将那只手掌改握她想抓住的事物。

「诚,我问你,假若我今天死了,你会怎麽做?」

忽然的问句,猫又看见青年诧异的表情,连忙笑著补充∶

「你别觉得猫又问得奇怪,人类最长不过七十岁八十岁,但猫又一生却可以看著许许多多阿诚出生、死去。所以百鬼门从来不让底下的妖怪和人类一起,因为那太痛苦啦,等阿诚变成白发老公公时,猫又还是这样子可爱。」

青年闻言只是沉默,过於沉默。握住他大掌,猫又洛u灾v的笑话咯咯轻哂∶

「但是除了那只狐狸怪物以外,从没妖怪能真正活到命定的岁数,付丧殿才十三岁,就给人整得死去活来,可怜的紧。百鬼门里每天都有年轻的妖怪死去,都城每日都有新的妖怪诞生┅┅猫又从来不知道什麽时候会跟他们一样,人类从不设想自己死亡,活著一天是一天;但是妖怪不同,我们每天都在死亡。」

她再一次凝视那双眼睛,那脸庞,那唇,

「我再问你一次,诚,若我死了,你会怎麽样?」

没有回答。这问题有好多好多答案,多到让人彷徨去回答,决定生死相随的也有,洛uQ孤旅终生的亦有,如果这些美丽的承诺堆积起来,海枯石烂都未必道得尽。但或许是不擅於言词,他只挑了极简的一句,而且嗫嚅∶

「我┅┅会哭。」

猫又眨了眨眼睛,这答案显然远比她想像得简单,但她明白他,这个承诺对他而言,比任何激烈的言词都还深具意义。

於是她笑了,用那双水灵的瞳铃。忽地低下首来,纤手一拗,扯下上衣脱落的红丝线,贝齿轻啮,将他分作两段,白色的牙衬著缨红的丝线,青年不禁看得一呆。

「在古老日出国度里,有种传说,当两个人互相吸引,彼此靠近,连系它们的没有别的,就是这条红丝线,」猫又边说边立起右手小指,齿手并用地系上了如血般鲜红的菟丝,然後展颜一笑,牵过诚的左手,轻道∶「来,小指给我。」

出乎意料地,青年却不领情,面色严肃地将她一扯,首次拒绝了猫又的决定。粗大的掌覆盖住她一线缨红的右手,慎重摇了摇头。

猫又显然吃惊,精灵的她随即明白青年的用意,笑著嘟起了嘴。「别这样嘛,诚,只是好玩而已。传说小指以红线相系的人们,即使历经轮回,也能永远在一起,人类的传说,你不觉得很浪漫麽?┅┅嘿,不过对人类以外的种族有没有用,猫又就不确定了。」

青年再次摇摇头,打开乾涩的唇,生硬地道∶

「我不会让你死。」

「讨厌,诚就是那麽严肃,这样对人类的寿命可不是好事。就跟你说了,红线只是个传说,几千年来多少人在玩,那些人最後都活得好好的,」猫又笑颜逐开,神色忽地忸怩下来,瞥过了头∶

「而且阿诚终究要离开猫又,回去伊贺。至少让猫又知道,遥远那方的诚也系著一条红线,这样猫又每回看到自己指上的羁绊,就会想起阿诚,这样好麽?」

「这样好吗?」,女孩子的这句话总是与眼泪具有同等杀伤力,尤其猫又神情又是那样执著。他软化了,默默伸出左小指,默默让她洛u灾v绑上相等的连系。

「太好了┅┅我就知道阿诚最可爱了,」完成传说的她雀跃像孩子,合掌拍手,看在青年眼里,竟隐约有股不祥的预感。他以右手抚了抚新系的红线,忆起那是猫又衣裳的残馀,不禁又微感异样起来。

两人各想各的心事,帘外雨潺潺,天降下千丝万缕的帷幕。水栅终於溃决,像过境的蚂蚁,轻轻爬过全身,猫又咯咯笑了起来,不知是为毛毛雨的搔痒,还是其他更远的原因。

「哎呀,当真下起雨来了┅┅」

正享受雨洗去大火的清凉,消失许久的声音蓦地传回猫又耳里,让她遽然从笑声里惊醒。

一个身影,就蹲踞在两人身畔的屋檐上,笑容可鞠,神色暧,竟似已观察他俩许久。猫又心中骇异,她自忖没到忘我的地步,却让剑傲靠近至此而不自知,正怔忡间,身旁的诚早已先一步将她拉到自己身後。

「两位不必惊慌。在下绝无打扰之意,如果两位不在意我这观礼者,仅可以继续下去,我绝不出一丝声音。要我立时走也可以,只是在走之前,在下想斗胆确认一下猫又殿的意思。」

不置可否,猫又只是笑了笑,僵硬的神情随即被洗去。猫的反应极快,剑傲看见她的手已置放腰际,随时等著用猫爪将自己撕裂,知道事不宜迟,他一面目光不离,一面笑道∶

「在下自从上皇与猫又大人一会之後,身受大人一夜恩情,实在难以忘怀。然而事後猫又姑娘远走高飞,始乱终弃,让在下好生怅惘,今天在下前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请姑娘表明心意,究竟┅┅」

不用猫又亲自动手,她单纯的护卫早已先一步忍俊不住,踏步挥手,满天花雨遽扑而至。倒是猫又还能冷静,一扯青年衣袖,将他强制挡回身後,自己以笑吟吟地再次取代前线,恰巧在剑傲闪开那些致命的手里剑之後。

「大叔在说什麽,猫又这次可真听不懂啦,猫又只记得和大叔打了场架,还伤了大叔的朋友,什麽恩情,猫又可以点也不知道。」她虽是对剑傲说,意却在身畔的青年,特别提高了音量,似向天地宣誓自己的心意。

「猫又姑娘这麽说,岂非太过薄情?在下自离开白马寺遗址,对姑娘朝思暮想,茶饭不思,就是猫又姑娘赠的一片衣衫,在下也是珍藏在兹,好歹在下与姑娘也是有肌肤之亲,姑娘怎能就此撇得一乾二净?在下是句句实言,发誓也无所谓┅┅」

他刻意模糊焦点,将当初以褪衣相逼的桥段诠释得绘声绘影,说故事是他的天赋,然而同一个故事要怎麽传述,正如同一段历史要如何椽笔,自是任凭史家高兴。

好不容易才拦住青年第二次的回击,猫又悄悄凑进他身躯,面色冷静的不合时宜。

「诚,你听我说,那位大叔对我的苦无有恐惧感,会加意躲避,毕竟他的同伴曾经洛u嗾D遇不测,所以要擒下这个坏蛋,一定非得用它不可。」五指遽张遽放,猫又刻意将藏於身後的十枚苦无弄得叮当响,笑容灿烂,声音压得更低∶

「你负责引开他注意,猫又伺机而动。你别生气,我知道你讨厌他胡说八道,猫又也讨厌得紧,可是一但他中了苦无,猫又高兴怎样就怎样,到时再来问个清楚,千万别中了他的计。这位大叔坏得很,一不小心┅┅我们的红线就真的断了。」

没人注意到,猫又在说这句安慰话时,或许是雨水的清冷,手臂竟也微微颤抖著。

猫又最後的话像一剂镇定剂,将青年澎湃的怒意如雨落火堆,尽数扑灭。他素来不多话,只是颔首表示明白,第一时间移步而出,人已消失在视线里,剑傲还来不及找到搜寻方位,「锵」地一声,剑鞘与金属在身後交响,刚好抵住青年手甲钩的厉烈攻击。

再回头时,猫又竟已失去踪影。

望著他在屋檐上御敌,她低头检视小指醒目的红线,抽空微笑起来。纤细灵活的五指轻拂,猫又再次捏紧一把苦无,彷佛下定某种决心,轻轻叹著∶「阿诚┅┅对不起。」

还来不及从手甲钩下脱身,剑傲身後风声骤响,却见那松木色的深瞳蓦地闪过一丝狠意,放弃攻击急悼u荞哄A思考敏捷的他随即明白发生了什麽事,百忙间不及变招,躬身一跃,贴著墙壁斜溜而下。

唰唰唰唰,苦无的声音明显而可布,恰巧擦过剑傲鼻尖前一寸,饶是他素来胆大,也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果然不愧是跟了自己一辈子的武具,猫又对这类暗器的熟练就如他之於剑,要不是巷弄间形势多变,旷野上手无寸铁的他必定没两下便尸横就戮。

猫又听声辨风,她对苦无中标的声响再清楚不过,十枚暗器乘风而去,显是一无中的。却见屋檐上的伙伴一指远处,示意敌人逃窜的路线,猫又重捏起致命的武器,朝青年安慰似地点了点头,露出笑容。这场大雨里的猫捉老鼠还未结束呢!她的眉团起与生俱来的野性。

雨滴越来越嚣张,开始遮蔽双方的视觉,洗去彼此的集中力,猫又的眼如瞳铃,显微黑暗中的一草一木。火光四起,和雨水共舞,然而老鼠的敏捷却超乎她想像,好几次她满拟可以猫到成功,好几次却在老鼠夹捉住尾巴前被猎物逃离。

简直就是一场以推古街为范围,永无终止的猫捉老鼠游戏。

五分钟前才射出一把无功的苦无,猫又倚著暗处的墙喘起气来,罔顾远处青年的指路。透明的水珠扑扑簌簌,融入猫又苍白的肌肤,所幸有秋雨的救援,稍稍灭去点烦燥的怒火,还未及卷土重来,耳边竟又传来令她既恨又惧的语声∶

「怎麽,猫又姑娘累了,想休息一下麽?」

连考虑都无,猫又咬牙将新捏一把暗器朝屋顶上一闪即灭的笑容投去,看似瞄都不瞄,准头竟丝毫不差。那知目光移处,原先的目标物竟已消失无踪,几枚苦无寂寥地飞向天际,再无力地坠落钉入木造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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