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周书同到了,只见周书同已换了一身打扮,长袍布衣,头戴无脚幞头。周书同径直走到张陵,李子顺桌前坐下,左右看了两人一眼,眼中颇有几分炫耀,笑着问:“看我这身打扮如何?”说完周书同拿过茶壶将壶嘴对着口,将剩下的茶水喝得一滴不剩。
李子顺伸手搭着周书同的肩说:“这身衣裳以前怎么都没见你穿过?”
周书同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我给你们指一条出人头地的道怎样?”
“不怎么样。”李子顺抢先一口拒绝,周书同将便宜占尽的这种人,怎么会平白给他们好处。张陵也晓得李子顺的心思,开口说:“我和子顺是定要去投义军的,你的好意我们只能心领了。”
周书同丝毫不以为意,说:“不要把话说的这么快,你们猜方才那守城兵士为何听了我一句话就放过我们么?”
李子顺,张陵一起摇头表示不知。周书同微微一笑,言语中不无得意地说道:“这是因为我识得宣城守备徐大人。”
李子顺,张陵对望一眼,齐声道:“你怎地会识得?”
“我爹的堂妹是徐大人的妾室。”
李子顺张陵两人都是一脸诧异到底的神情。李子顺问道:“这么说徐大人不是你的姑丈?”
周书同脸上有几分尴尬,说道:“照理上是这么说,不过我姑姑终只是偏房,若不是他在徐家生了一个儿子,恐怕我想在守备府中谋个差事也不那么方便。”
李子顺猜测地问:“书同给我们指的出路难道是去守备府听差么?”
周书同微微颔首:“不错,不过实际里比当差要清闲,你也知道徐大人府上也就我姑姑给他生了一个儿子,那还不当成佛祖供着。正好徐府上的小少爷,也就是我那表弟,眼下他府上请了西席,正缺几个读书的伴,我和姑姑说了我们仨人都是读过几年书的,年纪也相仿,在一起也多少是个伴。我姑姑经我这妙口一说已经答允了,只要你们点个头,现在就随我去守备府上,每月还能赚上一两银子呢。”
李子顺张陵对望一眼,心想居然有这等好的事。二人都是穷苦出身,此次离家投奔义军,说是奔出人头地去的,实际的想法不过是日子能较以前过得更好。他们何不清楚,若要走到出人头地这一步,机会实在渺茫。他们心底想周书同说得好听,实际上去了也不过是添给那少爷使唤的随从,但每月一两银子的收入却足足抵得上他们在家中半年种地的收成。
两人顿时投奔泥人石的计划有些动摇了,李子顺对周书同说:“我们兄弟俩商议一下再给你答复。”
周书同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说:“好,你们商议吧,我在茶馆门口等你们。”说完转身而出。
李子顺问张陵:“怎么样?”
张陵想了想,以往父亲总对自己说朝廷无道,鱼肉百姓,这才说服了李子顺一起投义军。照李子顺的意思只要能创出一番事业,投奔朝廷还是义军都无所谓。张陵想了一想答道:“我不想给官府听差,给人当下人使唤,不过你去哪我就去哪。”
李子顺听张陵这么答,伸手搭住他肩膀,感动地说:“小陵,我知道你是我好兄弟,我的决定想必你也猜到了。”
张陵问道:“你要答应周书同么?”
李子顺贴在张陵耳边低声说:“我猜周书同给我们介绍这活,没想的那么好,不过我还是想去,你知道么?我以前打听过,这宣城的徐大人原来也是义军出身,因骁勇善战,被人称作宣城一只猛虎,十几年前受了朝廷的招安,才来此地当了守备。近来传闻这徐老虎打算再次反水。你想这不是个天大的机会么?虽不能投入泥人石大哥的麾下,但总是反叛朝廷的义军,也算和泥人石大哥一条道上的人。即使徐老虎不反,我们混了个一年半载,攒够了盘缠,打听清楚消息再去寻泥人石的义军,这不更有些把握么?”
张陵听了说:“你一切都有计较了,我还有什么话说,只是守备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是非必多,却是不易相处。”
李子顺听后朗声一笑,拍了拍张陵的肩膀说:“怕什么,我们将来可是要闯遍天下的人,区区一个徐府岂能难住我们。”
这宣城并不大,三人不过一会便到了守备府,一路上周书同一再叮嘱二人以后不准再提取找义军的事,两人只得答允下。他们自小门进府,早有一个丫环等候在那。丫环引他们到后院一间屋内,只见一名少妇正端坐在那,张陵悄悄看了少妇一眼,只觉这少妇眉目间与周书同有些相似,看上去不过三十的人,样貌清丽,还有几分可亲。周书同叫了一声姑姑,使了个眼色示意李子顺与张陵叩头跪拜。两人虽是不愿,当也只能就范,但少妇却伸手虚扶,言道:“不必了,你们也是书同的同乡,大家别太过拘礼了。”
张陵心里对这夫人印象更佳,二人没有下跪,只是开口说:“见过二夫人。”
说完那少妇打量了李子顺,张陵一番,然后很满意地对周书同说:“你这两个同乡看来都是老实人,有你们陪守孝我也就放心了。”二夫人转身问丫环:“老爷还在和人议事么?”
丫环答道:“是,那人与老爷谈了一天,不过天色已晚,该是差不多了。”
二夫人对李子顺,张陵说:“你们俩我虽满意,但拿主意的还是老爷与夫人,老爷与夫人平时对下人很严苛的,不比我好说话,你们可须多提点神。”
说完三人随着二夫人朝前厅走去,走到偏门前,二夫人停步示意在此等候。李子顺与张陵朝偏门里望去,只见前厅外有不少健汉挎着大刀在外把守,下人们则在不显处低着头垂手静立,前院中人虽多却无一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几人等了许久,方见前厅的门吱地一声打开,一名虬须大汉和一位身穿官袍的老者一前一后走出门来。那穿官袍的老者自不用多说,自是宣城守备徐德,而见到这虬须大汉却令李子顺张陵大吃了一惊,此人正是在路上朝李子顺问路那汉子,想不到却与他在守备府中相见。
只见那汉子停下脚步,转身说:“徐大人请留步,不劳远送。”
李子顺,张陵只觉得徐德面上似有重忧,两人虽一人站在台阶上,一人站台阶下,但徐德却似他下属一般。徐德淡淡地说道:“即是如此,还请三爷一路走好。”
那大汉豪迈畅笑,朝徐德一拱手,然后大步行去。
只见徐德面色一僵,双目眯成一线直盯那大汉的背影,脸色坏到了极处。见到徐德如此,二夫人察言观色,也知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正待要退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站住。”
四人一回头只见徐德阴着脸已到了他们身后,他问道:“这三个是什么人?”
二夫人显然对他丈夫甚是畏惧,支吾得说不出话来,徐德脸上疑色更浓。这时李子顺暗踢了周书同一脚,周书同这才会意过来,慌忙开口说:“回老爷的话,我是二夫人的侄儿书同,三年前有随家父一起来府上拜见过的,这两人是我的同乡。”
徐德脸色稍缓,温言对二夫人说道:“既是老家来人,何不同我说一声,也好令人接待。”
二夫人也缓过神来赔笑答道:“老爷你贵人事多倒还忘了,前些日子不是和你说过要唤书同来作守孝陪读么?”
徐德突地脸色一沉,问道:“你怎地管教得守孝,让他一人到外头乱跑,到眼下也没回来。”
二夫人被徐德一凶,顿时落下泪来言道:“都在大夫人做主管教的,我哪敢说上一句,这些日守孝无心安学,我才说了两句,就被大夫人训斥。守孝见有人给他做主,就更无法无天了。”
张陵早听周书同说过这徐府大少爷,知道此人不学无术,生性疲惫,整日只好游玩,不过听说人却还是容易亲近。
徐德哼了一声,见二夫人哭的楚楚可怜,不忍说:“怎地说你一句就哭成这样,也罢,日后令守孝不准再出去,禁足在府中给我安心读书练武。”
二夫人止住泪恭顺地答道:“是,老爷,只是这些人还须报过夫人,由她来决定。”
徐德一挥手言道:“不必了,这事我拿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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