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刚才就站在胭脂铺子门口?”
“小娘子的阿耶是从东边儿走来的?”
………………
“小娘子家的半开门生意还好吧?”
“是……小郎君这是何意?”素衣女子的脑子正闷着呢,这胡服少年着实不好糊弄,根本不为她的姿色所动,只问了一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素衣女子到底还是怕了那仆役的武力值,是以少年问一句,她就回一句,老实的很,反正这戏码她也演得多了。素衣女子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少年的最后一句却是揭了她的老底,她不由惨白了一张脸,嘴唇哆嗦着驳斥:“小郎君怎可胡乱污人清白?”
张俏嗤笑道:“难道是我记错了?年前我经过花鼓胡同时,一位与小娘子你长得一摸一样的妓子还招呼过我呢,说什么‘小郎君,进来玩啊。’”
素衣女子听得这话,心道一声不好,想就此抽身吧,众目睽睽的,也是不好。真是左右为难,女子沉下心来,眼珠子一转,就想辩解:“奴自小命苦—”
话刚出口,那胡服少年就摆手止住了她。
张俏也是玩儿够了,不想听编故事了,就说:“要么自己站起来,要么我帮着你们站起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要选择让我帮忙的话,我可要收银子哒,如若不给,哼哼。”
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中年汉子哪里还忍的住,迅速翻身爬起,连闺女儿都不管了,就光速闪遁了,这速度快的,让围观者下巴掉了一地,连张俏都暗暗咋舌,太不要脸了。素衣女子尴尬的半跪在路上,恨不能找个地洞就这么钻进去,踌躇了那么一小会儿,也厚着脸皮起了身,向胡服少年告了个罪,也撒开腿跑远了。
张俏扯开笑容,又转向那个妄想英雄救美的二愣子,哟,已经被揍成猪头啦。哎呀呀,突然觉得做个恶人也不错诶。是以又恶劣道:“那小娘子是你内人吧,这般帮着说话。”这年头的内人指的可不是老婆,而是妓子的入幕之宾,不得不说,张俏的心眼儿不是一般的小。
翁俊却是没力气理会她的,顶着个猪头,做妇人之态啜泣道:“你给我等着,我必要你好看的。你……你可不能再打我啦,我都快痛死了。”
张俏被他逗笑了,刚想开口,旁边却传来郑珏的声音:“表弟出言无状,请……二郎手下留情。”郑珏气的要死,自己因书院筹建之事,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可事情就是那么寸,姨妈家的拖油瓶又跑了过来,死活赖在他家就是不走。他还纳罕呢,这小子今儿怎么不来烦他了,就没想到,这个表弟居然那么快又惹事儿啦!
郑珏脚不沾地的忙了一个上午,见德贵备好了午膳,正想打发人去喊翁俊吃饭呢,结果人没喊到,就见翁俊的书童急匆匆地跑过来向他求救,说是大郎在街上被人打了,郑珏觉得奇怪,翁俊的学问好不好他不好说,可这表弟的武力值,郑珏敢拍着胸脯保证,那是杠杠的。以翁俊的身手,想要对付五六个壮汉,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可就这么被揍了,不会是碰上了游侠儿了吧?郑珏虽说也想把这不省心的表弟抽个半死,可这自家孩子自个儿教训可以,别人越俎代庖他可就不乐意了。
郑珏带着十多个身手了得的手下匆忙赶到时,翁俊正躺在地上抽泣呢,一个大老爷们哭的像个女人似的,鼻涕横流,郑珏都为他感到丢人。再看肇事者,好嘛,这也是个熟人,并且同样是个不好惹的货。郑珏慎重的考虑了一下,走上前去,还是先把表弟从小辣椒手上抢下来再说吧。
张俏在得知翁俊的身份后,也不为难他了,还颇为好心的说了句:“放心,死不了的,宁宁发只打身上的痛点,连个伤疤都不会留哒。”
翁俊气咻咻的插话道:“那脸呢,都肿了好不好。”
张俏瞪圆了眼睛,颔首道:“知道啦,下次一定用细针。”
翁俊:⊙o⊙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郑珏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表弟真心蠢,暗下决心定要给翁俊上上紧箍咒,省的放回长安后他姨妈管不过来。郑珏思虑了好几天,决定把翁俊扔进书院,放在眼皮子底下调.教。很难说郑珏是不是想找个免费的骑射先生。郑珏把这想法和张家一说,张栋与张俏皆不反对,而唯一反对的翁俊……他是没有发言权的。
郑珏拉来了一个免费劳动力,张俏想想,自家也该帮着物色几个先生,总不见得都让郑珏一个人劳心劳力吧。是以,张栋写了封信,将他的好友蒋誉为从长安拉来了。蒋誉为不是别人,却是与张栋、郑珏同科的进士郎,兴平十三年的榜眼。
张栋辞官后,蒋誉为一路蹭蹭蹭,官至正六品朝议郎,也算是一位少年英才了。可不知道怎么了,蒋誉为近来脑子发昏,竟向皇帝上书,要求恢复旧制,分封子弟,且爵位世袭。
蒋誉为的这个请求,要搁在平时,皇帝也就一笑而过了,可他偏偏挑了个最寸的时候。兴平十六年,宁州府来报,州内频岁饥疫,死者以十万计。五芩夷强盛,州兵屡败,吏民流入交州者甚众。就在这么个档口,你一朝议郎,不关心宁州疾疫大起、百姓流离失所,还特么说要恢复旧制,要从皇帝口袋里掏钱,你真当皇帝是傻瓜吗?
朝堂里其实有不少人,尤其是家中有爵位的人都想恢复旧制的,只是他们再怎么蠢也不会挑这个时间点给皇帝添堵,虽然感念蒋誉为的好意,但大家都觉着这孩子怕是读书读傻了,连点人情世故也不懂。皇帝更是恼怒,俯视朝堂上一张张写着本该如此的老脸,一阵气闷。MD,我是你们老板,不是你们的老爹,我连自家孩子的后代都顾不上了,还特么要为你们家孩子留口饭,我长得像棒槌吗?还有还有,平时说到正事儿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半死不活,能推则推,到了抢官争爵时,一个个倒像打了鸡血似的,真当朝廷是你们家开的食堂呐,饿了就来领盒饭,美得你们!
皇帝将蒋誉为撤了职,又把蒋誉为的爹、工部尚书蒋奎斥责了一通,命他回家好好教子,别成天想着挖朝廷的墙角。蒋奎是有苦说不出,他家是世家没错,他也想恢复旧制也没错,可他真没让儿子做这等蠢事啊。
蒋奎回到家,拎起鞭子就想把蒋誉为狠抽一顿,谁知蒋誉为却说:“父亲不想恢复旧制?老祖宗们不想恢复旧制?我做了诤臣,父亲不夸赞,怎还要打我?”
蒋奎怒道:“我是为了这个要打你的吗?”做事情要选时机的好不好?蒋誉为虽是庶子,却是他儿子里最争气的一个,蒋奎极看重他,爱之深责之切,蒋奎觉得自个儿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傻儿子,以后再也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蒋誉为趁着蒋奎不备,一溜烟儿的就蹿出门跑了,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他还一边跑一边喊:“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为了父亲的身子着想,儿子先出去一阵子,父亲不用太惦记儿啦。”他跑的飞快,仆役们都没来得及拦住他,等回过神来,蒋誉为已经跑出了蒋府。
蒋誉为边跑边笑,哎哟嘿,嫡母这下可没法而为他娶亲了,那个脾气暴躁的南安公主,谁爱娶谁娶,他是无福消受喽。
蒋誉为能够考上进士,当上榜眼,就不可能是个蠢货。他之所以这么做,也真是没了办法。老皇帝女儿太多,足有二十一个,可这门当户对的,也就那么几家,皇帝于是发下话来,你们这几家,领着我的俸禄,吃着我的粮,现在我有困难要你们帮忙了,你们总得意思一下,匀一个儿子给我闺女儿那个啥吧。就这样,蒋家被分配了一个指标,嫁女心切的老皇帝还给他们规定了完成期限,年内!
蒋家是世家,族中人口众多,未曾娶亲的儿郎倒是一大把,可这够格儿娶公主的、就那么两三个,这还都是蒋奎家的孩子,蒋誉为虽是庶子,但也是正经八百的榜眼,又出身世家,可不就被嫡母选中了尚主了嘛。
蒋誉为不笨,相反,他还很聪明,嫡母的小心思,他门儿清咧,表当他不知道,嫡母姒氏是觉着娶公主勋格,且指到他家的公主可不是什么省心的料,脾气暴躁,长相路人,文化程度低,这样的媳妇儿,姒氏当然不想让亲生儿子娶进门,是以姒氏就把蒋誉为这个小可怜推了出来,只说是已给二郎与四郎定了娃娃亲,只能让三郎尚主了。蒋奎信不信姒氏的这套说法,蒋誉为不知道,反正蒋誉为自己吧,是肯定不信的。
于是蒋誉为玩了一手釜底抽薪,成功的将自己的名额刷了下来,当然,他也算是自断一臂了。不过这也没关系呀,最近收到了好朋友张栋的来信,说是要建一个书院,我可以去帮(投)忙(靠)哒,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