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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无能为力(1 / 2)

周五没课,就不去了,写文章,打坐练瑜伽,告诉晓东有好朋友来,周末不能和他吃饭下午茶了。他倒是开口闭口都是林大哥,心里有点难受,但是很多事,不去开始,就不会有悲情结束,这样子对谁都好。半夜照例一条短信,晚安,好梦。看得眼睛生生地疼,仍旧不回复。

周六与威廉约好在华尔道夫一起早午饭,他每次来都住华尔道夫,离我很近。8点半就来接我了,唠唠叨叨开始说起非洲,那片我很向往的土地。穿着他喜欢的美式大领口衬衣,棕色的皮肤不仔细看不知道是华裔,轮廓深刻很是超级明星那种气质,作为户外运动出名的玩家,经常出现在男性杂志上,谁也不会想到这么男人的WQQ继承人,性取向有很大问题,他至今都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欢男人多一点,还是女人。不过和我在一起,从来当我是自小就认识的妹妹,是无论千山万水,我一个电话,就能放下一切开了飞机站到眼前的闺蜜。

所以我为威廉精心打扮,穿了隆重的白色小礼服,着一支芬兰十字貂斗篷,戴上白色珍珠小呢帽,涂上他最喜欢的橙红色明媚唇彩。挽着他进酒店下沉式大餐厅,居然很多人,几近坐满,看来周末早午餐是这里的招牌。他的随从已经准备两张桌子,见到我们,两个站起来和另外两人并了一张桌子,不然还真是-----需要清场,哈哈。自从被我骂太浪费,他现在是低调多了。

“莎莲,我觉得每次见到你,都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年轻-----”他双手捧起我的手吻着:“以为宋先生去世对你打击很大,所以要到上海来躲避,这次看到你,比两个月前要好很多。”

他的英文带着葡萄牙语的口音,我是早就听得习惯:“威廉,有时候我觉得跟你去非洲玩挺好的,不过等我客座做完吧,你一定要带我踏遍东非大裂谷的每一寸!”

“当然宝贝,你不能想象那是多么的---壮美!”

随从去拿来一份牡蛎给他,他吩咐去弄点蔬菜给我。

我环顾四周,怕是只有我一人浑身是亮白的,坐在大帅哥对面,当然要漂亮一点,吃了一点芝士,喝了口咖啡:“我下周末回纽约,你到时候来看我哈。”

“当然,我正好去看看艾妮亚,她在汉普顿无聊。”

那是他母亲,也是华裔,不过有一半巴西血统,和他很像:“艾妮亚才不会无聊,听说她每周都有聚会。你们矿上最近出什么好东西没有,有好玩的先给我哈,别给宝格丽。”

他笑得实在是光芒四射,估计一餐厅女人都在有事没事地看着他:“不给我亲爱的莎莲,还会给谁。出了块很大的碧玺,是在巴西,你喜欢的,帕拉伊巴。还没切割,切割完了,给你-----农历新年礼物?”

“不要,按照行情付钱,老规矩。”我转动手上的戒指,临时找出来戴一下。

“那怕有六十五克拉。能拍卖的,别傻了,没多少钱。你手上那个十一克拉粉红钻石,才是天价。对了马克最近有没有联系?我上次在纽约遇到他,他------没来找你?”

“---来找我干什么?难不成,萨维热公爵夫人又要结婚了?”

他大笑,雪白的牙齿闪耀着:“逼着你嫁给他啊,这家伙真是----够痴情的。他妈才结婚,怎么又结不过他妈是结了很多次婚了,六次?”

我不想提到马克,取了餐巾擦擦嘴:“威廉,我去一下盥洗室。”

他站起来替我拉开椅子,搂住我:“我陪你去。”

就是贴心。因那盥洗室实在有点遥远,他知道乱七八糟人喜欢盯着看,所以牵着我的手我会比较安心,而且一路上视线里永远只有我一人。可惜不会中文,可惜不是直男,可惜没有学过---天体物理。但又幸亏不是---------

“你心里最明白马克和我只是过个场,彼时为让爸爸安心,现在爸爸不在了,我可不要委屈我自己。”

“那是当然,你是我永远的美丽火睡莲,意大利那个地方又潮湿又古老,什么都有点发霉,缺少阳光。哈哈。”

他说完轻轻吻我的发髻一下,充满了阳光的鲜活生命味道。我们就这么在众人的下意识注视中亲热地穿过餐厅。

送我到盥洗室门口,自己站着等我,两个随从在后面三步远,让我觉得又是在纽约。

回餐厅,快到入口的时候,听见盘子掉在地上的声音,随后是一个身形皎好个子很高的女人冲到门口回头大骂:“你就----不是个人!”却是又不走了。

威廉一把拉住我搂定:“等会儿,真是糟糕,她在说什么?”

有人取出手机在拍照,似乎在说这个是电视台的女主播。我悄声翻译给他听,他大笑:“估计遇到个负心汉,那她还站着干嘛?”

“在等那男人追出来,却是没有等到。”我也忍不住笑了。他贴着我的发髻,浓密的睫毛擦在耳根:“我的莎莲永远不会这样。”

“那是当然,太没有---修养了。不过换做我,一定深谋远虑,彻底毁灭,哪还会当众自丢身份呀。”猛然发现看着我们的人也是不少,甚至在偷拍。随便吧,反正是上海,我也热情地咬着他耳朵说。

终于那女子忍不住又回去,威廉牵起我的手往里走:“宝贝,其实你可以先到韩国,那边领空开放,我在那边接你,我们自己开飞机去纽约。”

恰恰是我们边说边进的时候,一杯红酒对着我们而来,眼看要洒在我和他身上,电光火石之间,两个随从已经硬生生挡住,一个猛回头看着我们,说葡萄牙语:“先生小姐没事吧!”

另外一个则挥手把酒杯拍走,砸在入口的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威廉的全部注意力是在我身上,愤怒地只顾大声问我:“莎莲,没碰到你?要是碰到你了,他两个就被解雇了!”说完用力抱住我:“谢天谢地,以后一定要清场!”

我却是目瞪口呆地看到了林治强,正站起来迎向我们准备开口是---道歉?这世界是太------小了,太小!看着威廉抱着我从上看到下的紧张样,憋着没有说出来,充满了震惊的眼睛里面还有什么?考究的布莱尼定制灰西装和白衬衣,衬衣上有点点酒渍,定格在那里,慢慢跌回座位。

那女子这一次是拿着手袋又站了起来,眼睛里噙着泪,盯住林治强悲愤地说着什么,一个随从和一个服务员拦住了她,请她离开。威廉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葡萄牙语:“莎莲,你吓到了?所以说此华尔道夫不是彼华尔道夫。还是早点回纽约。”

他温柔抱紧我,伸手扶一下我的发髻,见我吃惊得说不出话,心疼道:“宝贝,我们是不是别吃了?”

林治强已经从震惊中恢复,把信用卡递给服务生,站起来不失优雅地道歉,伦敦音纯正:“实在对不起,惊扰两位了。”

随从是工作本分地拦在他面前,不让他靠近。我们隔了一个人,如同隔了两个世界。每一个世界,山都很高,水都很长。

威廉含笑转过去,并不说话,从容地挥挥手。那是威廉的宽容和大度,良好家庭教育养成的。我轻轻笑一下,说一句西班牙语给威廉听:“你以后千万不能找这么可怕的女人。”

他搂住我往座位走去:“当然,如果我能遇到比你还让我觉得---美好的。”

我知道林治强的目光是始终在看着我。我仍旧是我,坚强的思理。坐下来吃了一点蘑菇汤,看吧,就这么看着吧,------喝光一碗奶油蘑菇汤。

“威廉,你一定能遇得到。”我托腮看着我闺蜜英俊得不像真人的脸:“不过要先让我过目,哈哈。”

远远瞥见林治强似乎认识餐厅经理,和那个老外一起看着我们在说着什么,大概觉得错得太离谱,想要弥补?

威廉取了餐巾替我擦擦嘴边的汤渍:“我现在几乎每天在非洲的新矿上,满眼都是黑人,不过都挺可爱的。亲爱的,非洲值得去。”

我点点头,林治强离开了,我一时间觉得无聊起来。威廉继续说着艾妮亚的趣事,非洲矿上的小型暴动,与马克在罗马一起喝酒云云。

他渐渐看出我眼色失神,心不在焉,觉得我是被惊到了,也就早早送我回去休息,毕竟晚上还有个舞会。我也觉得回家睡个午觉会比较好,最近总是没来由地犯困。

谁知刚到家弟弟就在等我,似乎讶异于我回家不可思议的早,我说只是早午餐约会,换了衣服卸妆,榨了果汁给他喝,他开心地问我最近和林大哥是不是相处愉快。我靠在沙发里告诉他那是没有结果的故事。他倒有些不快,狂夸林治强一通。说他数学很好,棋艺高明,英文又好,又帅又能玩游戏。我听了实在有些烦恼,只得说一句。

“他这么好,你真希望他是你姐夫?”

晓东是听不出我话里的不快的:“当然姐姐,我告诉他,如果他向你求婚,你一定会同意的。对不对啊,姐姐!”

我呆了一下,居然会笨到征求晓东的意见?

想了想,直接说不可能,晓东说不定又把自己关起来个把月的,便也笑着说:“那要看是不是对路了,如果他有本事找到超新星黑钻石做个戒指送我,那倒是可能。”

“-----那个不是姐姐说垄断的吗?非洲找到了第一时间就通知你,你是最大藏家啊。”

“所以啊,一定要有共同语言和喜好的默契,对不对?”

他反驳不了,想了半天,笑了:“恩,对的。”

我眯起眼睛靠在沙发上,渐渐睡着。醒来他已经走了。

晚饭草草吃了点粥和小菜,看到冰箱里的滋容膏,有些失落。伤害不在于谁先谁后,永远是相互作用力。强作精神状打扮,穿了墨绿色紧身缎子鱼尾高叉裙,威廉喜欢跳探戈,巴西人跳舞都实在好得没话讲,找了专业舞鞋,系上绸缎带子,开保险柜取一套宝格丽祖母绿来戴上,算是捧足了场了吧。罩着长及脚踝的羊绒复古斗篷,跳舞去!从小跟着外公在巴西研究草药,最多的娱乐就是和威廉跳舞了。

巴西人的舞蹈之所以如此热情奔放,是源自于骨血的本能对于美好事物的宣泄,通过舞蹈来与所有人分享,而今夜我的舞伴,礼节周到地将一朵火睡莲戴上我的手腕,在迷朗哥音乐响起的一刹那,鞠躬右手贴上胸膛,左手平平伸出,承接我的手掌。还将承接所有高难度将韧度夸张到极致时分的舞步时我的全部重量。那将是全场的焦点,再不会有别人来打扰,那是变调迷朗哥舞曲,最需要情感倾注的阿根廷探戈,是所有舞蹈中唯一呈现热恋的舞步。是没有几个人敢跳的。

因为对于威廉的那种百分百的相信,才可能完成这样的舞蹈,只要他握住我的手完成定位姿势,眼神定位,我们便是如泣如诉缠绵一曲的完美情人。

一舞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不仅仅是WQQ的代表,宝格丽的合作伙伴,不仅仅是刚才发言的嘉宾,还是探戈之王。

尾声里他重重把我旋转开,舞裙的高开叉部位那些串起的水晶已经及地,在以为要收势的瞬间,他双膝触地让我踩在他手上,随音乐戛然而止,随之响起的是掌声。火睡莲停在他的脸颊,那是我汗淋淋的手捧着他无比英俊的脸。他抱起我放下,牵手回到座位。

随从送来长饮,我打开嵌宝玲珑古董扇轻轻半捂着脸扇着,他取了面纸细细擦干我额头的汗珠:“莎莲,觉得你最近又瘦了。”

我瘪一下嘴,故意撒娇:“看看,嫌我瘦了嫌我瘦了!”

他再次笑得艳光四射:“再跳英式探戈?”

我点头,我们再度入舞池,竟然没人敢一起跳了么,自动都站着看。英式比阿根廷式要容易得多,很抒情,既然还是没人跳,那么就可以跳得自由一些了。一曲完毕,依旧是掌声,这次我需要去补妆,他陪我去盥洗室,在众人的注视下,灯光暗了,那些没有难度的慢舞开始了,他的宽袖衬衣有些湿了,棕色皮肤现在亮亮的,我把小扇子给他扇扇,他笑我是嫌他出汗味道,就这么嘻嘻哈哈地走着,差点被人撞到,我们让一下,灯光很暗,但是那支执着细细未点燃的雪茄的手却是下意识扶了我一下,月白色的皮肤,指结分明手指修长,敲击键盘时飞快无比,--------今天第二次看到了林治强,神情冷漠地对视,我淡淡地避开眼神,居然晚上又换了个女伴,此时那个漂亮的穿低胸晚装的女子脸色却是象要哭出来一样。正在奇怪中,威廉搂着我离开了舞会。

补了口红和细细的薄雾粉质定妆膏,喷一点19号淡香水,到大厅威廉已经换好了衣服,有随从就是方便。我看看这个正式晚礼服的舞伴,那是要跳国标了?他把一个袋子给我:“宝贝,去换衣服,说你瘦了,是怕这舞裙会松,会走光。”

我笑着回到盥洗室换好瑰丽闪亮的银色舞裙,他伸手带着我转了个圈,检查裙边的幅度点点头:“非常完美。还是跟原来一样。”

他是一直记得,他十几岁就答应我,我的舞裙他提供,终生有效。我们往座位移动,黑暗中我看一眼那张中间靠后点的座位,他居然不在了,女子也不在,难道是去跳舞了?看看舞池中没有他。我不应该心存幻想。不应该。

而夜正年轻,我还可以跳舞---------直到最后一支舞蹈完毕我们离开往大厅去的时候,我远远地又看到了他,靠在大厅的圆柱边,手上夹着一支烟?却是没有点燃,所以看不清,应该是一贯地冰川冷眼地看着散场的人群。那个女伴呢?穿了那么漂亮的正式晚装,他也是,他也有正式常礼服?威廉替我套上斗篷,我们等人走多了一点,才慢慢从后门出去。

送我回去的车里,威廉知道我今晚很开心,所以很是兴奋,说我想好了随时告诉他,可以从汉城飞纽约。我一直拒绝,不要那么麻烦,我不喜欢麻烦人的人。除非万不得已,第一想到的一定是他。比如那年在厄瓜多尔,不是他飞奔而来,我怕要被遣送回美国。送我进电梯间,吻我一下道了晚安,我拎着舞衣按下按钮,电梯来了,进去还没来得及按按钮,他就进来了。

傻眼是肯定傻眼的,怎么这么快?是在等我?又要把我关在电梯里?

“我们谈谈。”他算镇定地按下28层。

“回----回家谈。这里很冷。”

“恩。”说完替我提起手袋和衣袋:“舞跳得不错。”

“-----哦。”

到家我开门,他第一时间开了中央空调:“不是说你,是说威廉王。”

“----哦----”需要去衣帽间赶紧换上毛衣正式长裤,却是被他拦着。

“盛装舞会,真希望你是为我这么----打扮。”眼睛里的那种失落深深印进我心底,伸手取下那朵装饰在手腕上的火睡莲:“本来还在奇怪,你怎么会喜欢这种植物。”

我心想我没什么要解释的,所以淡淡笑一下,估计自己看了都假:“你----这么晚找我----”

真是笨蛋,是那幅画,一想到马上说:“那幅画你放在哪里了?我---没有找到-----”

他也淡淡笑一下,声音不知怎么万分遥远:“思理,我是来解释的,我今天是在为一些荒唐的不该发生的事情做一个了结,没想到碰到你两次。”

我连忙摇头:“没关系没关系,不需要解释,你继续---忙你的。”

他苦笑:“你以为我还有多少?------需要解释,有些事一分钟都不能耽搁,必须---解释。你信与不信,没有关系,我只是说清楚就走,你累了,需要休息。”

我眼泪突然就跌落下来,他愣住:“这是----------什么情况?”

推开他跑进衣帽间,脱下斗篷,换好居家服,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着。

跑回客厅到处找纸巾盒,却是在他手里拿着,怕是不能进衣帽间,只得站在客厅。抽了几张擦了几下,算是忍住了:“没什么,宋思理有时候也会这样的。那幅画,你到底放在哪里了”

他这时候用力拉住我的手,让我跌进怀里:“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哭出来,不许忍!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

闪避不及,睫毛膏濡湿了他的刺绣礼服衬衣,他闭上眼睛哽咽:“我早上见到你和威廉王之后,差不多要崩溃。你永远想不到是谁要我振作。是晓东,他帮我绕开了你的暗网十二层幻影镜像,找到了你今天的日程,说那是你青梅竹马的小伙伴,矿业集团的少东家,本来我以为,那个家伙所有的公开照片中的女伴,从来只有你一个,我是彻底完了,但你有媒体不知道的—内幕。你称他为闺蜜,他还在所有的采访中自称是不婚主义。---------酒店的餐饮经理还算熟,提及晚上宝格丽晚宴舞会,所以我要了张请柬,主要是为了---等你。还有你那句西班牙语,让我觉得还不能彻底绝望---------思理,我今天发现了我有一个很大的优点。”见我差不多哭完了,轻拍我的背:“你肯定没有发现的优点。叫做---善妒。”

我看看他,讶异于他也能这么长篇大论,泪眼迷蒙地说:“你优点很多,会说中文,晓得苏东坡,学过天体物理,还不是同志,还有好听的伦敦音,知道什么时候该穿骑士街定制的手工常礼服-----”

他原本已经古海无波的眼睛亮了起来,用力抱紧我,如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谁告诉你我学天体物理?明中?”

“你的助教天天在我的助教面前吹,说你如何如何地全科天才,在MIT师从基恩莫尔,得意门生--------什么教化学是玩票------的确属于偶像崇拜!”

“------江伟这个---家伙在真正的全科天才的助教面前这么吹--------实在是班门弄斧。”他轻轻闭上眼睛,松香袭来,混合了雪茄的味道,令人迷醉。

我也只能是闭上了眼睛,他呼吸开始沉重:“莎莲,这个名字实在太动听了-----英文名也有这么动------”

PEA的浓度升高的时候,海马区是不能控制中枢神经的,理性地看待情感,唯一的前提就是理性还在。他低头吻上我湿漉的眼睛,于是那唯一的前提就开始溃败,他没有说错,我的确是喜欢他的,便笺的心理暗示也好,那敲击键盘熟练进入我的程序设定计算要素和节点的双手,金针受后不能动弹时听见的点点滴滴,甚至那些粗鲁野蛮傲慢不可一世的行为------都重叠交织,成为这样的一个吻。好像无数个前世的渴望,一时间全部迅猛到来,是掠过整个松林的暗夜浓香,连欲飞的鸟都停下翅膀,不愿破坏这样的寂静,人间的沧桑都已经不在,心底里那些深深埋藏的花朵悄然怒放,迫不及待地席卷每一个细胞--------这是情动,是量子扭曲。

时间这个变量此刻是既悠长又短促,谁都无法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还是沙哑说一句:“让我看着你睡了再走,好么?”

点点头转身就进卧室去泡澡,镜子里的脸是---睫毛液脂粉和眼影的混合色彩,跳了大概八支舞?浑身是汗,此刻虽然半干,应该早已经覆盖了香水味道。

泡完澡才发现实在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吹干头发穿上睡衣,拉了被子就要睡过去,却是想起密码没有告诉他,他走不掉,只得又披了长外衣到客厅。

他长身玉立地看着落地窗外,月上中天的深夜,秋季天空的猎户星座,有星光闪烁,听见我的声音回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眼睛里面闪烁不定的复杂。

我把密码写在纸上,他接过看也不看地点点头放进口袋:“快去睡,眼睛都---没神了。我坐一会儿。”

仍旧是点点头,他并没有坐下,靠在卧室边看着我拉了被子钻进去,知道他在看着,犹豫着是不是熄灯,他此时走进来伸手熄了灯,停了一会儿,俯身吻我额头一下:“今天手机没电了,没法发短信,等我回去补。”说完重新回到门口去站着。

我是十分累了,实在睁不开眼睛了,想抵抗着不睡也不行。还好明天是礼拜天,可以自然醒。

早上起来已经是九点多钟,燃香做了早课胡乱吃了两片烤面包夹果酱,保姆已经来了,收拾打扫很是吵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既然是走了,那么就---走了。我居然是在想他。

到工作室去写文章,不妨碍保姆做事。翻开笔记本,一张打印纸写了几句留言。

“思理,十一点半来接你,等我。落款处画了一个结绳。”这应该就是他一贯的口吻了,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简单,干脆。落款画得跟便笺上的一模一样,准确率99,是普通的万宝龙墨水,不是那种特殊的什么油墨。

放一段轻快的小提琴听着,阳光斜斜透过薄纱窗帘照在柚木地板上,这个十二月,实在不算是冷,父亲说上海的冬天经常下雨,阴暗潮湿,江南的冬天都是这般。我回来的这个冬天,看来不一样。

活了三十几年,去年这个时候算是人生最低潮,比母亲去世时候还要落寞,父亲去世,我竟然是如此的失魂落魄,如果不是晓东还需要我照顾,我亦算生无可恋。现在,离开纽约一万多公里,教书写文章,状态虽然不佳,却已经是最好的一种生存方式了。称得上岁月静好。强迫自己这么想着。

关掉音乐,开始写文章,澄心堂纸的魅力在于灯心草的四十九道锤炼,徽州盘龙解穴的山谷里,月色笼罩了第一层秋霜,灯心草已经全部收割殆尽,纸匠依旧赤着膀子挥汗如雨地捶打,要赶在第一缕晨曦到来之前完成草浆的牢固黏合,经过多日的晾晒,层层碾压,切轧成片。每到这个秋天,洛阳纸贵,文人雅士乃至皇贵显要都在盼着新纸上市。苏东坡,或者是陆游,抑或柳永,这些才情纵横历史的大才子们,依偎在梅花纸账的暗香里,外衣已经架在熏笼之上,雨过天青云破处,一段沉水香在小巧的汝瓷炉里袅袅升起轻烟,将外衣缓缓渗透-------这是宋代的午后小憩最常见的内室之景。几案上澄心堂纸已经铺就,侍女磨着墨,歙砚与松烟,便在红袖里伸出的双手中,缠绵一生,蒙恬笔架在玉山上,紫毫沥沥,守护笔墨纸砚的爱恨情仇,是地老天荒的誓言。

薄雾浓云,二更酒醒,一纸乡书来万里,问我何年,真个成归计?

流放黄州的苏东坡,案上已经没有澄心堂纸,也没有三年前初登赤壁时大江东去的豪情,更已忘记皇帝对首席大学士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恩宠,哀,莫大于心死,满腔的郁郁终于挥就黄州寒食贴,饱蘸着对庙堂的悲凉失望,熊肥的笔墨,已如死灰,穷途末路的士人,终于以此贴,傲立于北宋人文荟萃的艺术巅峰,苏黄米蔡,都在中国文人史上留下重量级的篇章,唯有苏东坡,可称为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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