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县令提起余邦侯,一扫刚才笑吟吟的表情,一脸的忿恨之色,神情很是激动,好像被人爆了菊花似的。
说来也难怪梁县令这么大的反应,若是梁县令还是以前那个谁人都可以拿捏一下的弱势县令倒还罢了。但是如今梁县令觉得自己个儿身后站了秦家,又有知府大人当了靠山,这要是还让人欺负,那还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梁县令几年来头一次硬气地断案,被余邦侯这么一闹,刚刚建立起的一点威信荡然无存,如何不叫人恼怒?
“梁大人放宽心,那余邦侯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他蹦跶的越欢实,大难临头的日子来的越快。”听梁县令抱怨,秦臻嘴角冷冷地弯了一下,安慰道。
闻言,梁县令马上眉开眼笑,有了秦臻这话,他总算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再也不用对余邦侯有所顾忌。与秦家相比,他余邦侯不过是只跳蚤罢了。
转眼便快临近中午,县衙公堂上,梁县令缓缓从后堂走了出来,他伸手正了正乌纱帽,眨巴了两下眼睛,似乎在酝酿富含杀气的威严目光,在一班衙役们的威武声中走到高堂中央的桌案前坐定。
堂下,余邦侯神情冰冷地站着,见了梁县令上堂,他只是微微抱了抱拳,目光很是怨毒,似乎恨不得要吞人一样。
梁县令见了情景,心里不禁冷笑了两声。目光迎上余邦侯,丝毫不甘示弱,他当先开口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余邦侯,永宁卫指挥同知。”余邦侯脸色更冷了。
“哦,原来是余同知,你前来公堂所为何事?可是有冤要伸?”梁县令淡淡地“哦”了一声,仿佛才认识余邦侯一样,明知故问。
余邦侯脸色涨红,知道梁道凝这厮是在戏耍自己,无奈身在别人的地盘,儿子还在大牢里关着,心中纵使怒火滔天也得强自压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阴沉脸道:“在下来为犬子叫屈,还请大人明察秋毫,以正视听。”
闻言,梁县令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余邦侯的话明显是在指责他徇私舞弊。正想拍案而起,可转念又平静了下来,决定不跟余邦侯这粗鄙的丘八一般见识,反正迟早有对方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懒得跟他置气。
“说吧,你儿子余耀辉屈在哪里,冤在何处?”梁县令横眉冷眼,声音充满威严,显出身为一县之尊的威福。
“大人明鉴,犬子吃喝玩乐,性情纨绔,时常做些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之事,这些在下都知晓,可恨在其幼时疏于管教养成如今的性子,在下也是追悔莫及。但要说犬子敢唆使他人纵火杀人,在下却是万万不敢置信,犬子纵使再不是东西,也万万没有这个胆量,一定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余邦侯一口气说出这么一段话,近些时日来的境遇叫他心中积郁太重,此时神情很是激动。
“栽赃陷害?余同知这么说是以为本县收了别人的银子要致你儿子于死地了?”梁县令本不想跟余邦侯一般见识,想不到这厮越来越口无遮拦,居然当众给自己脸上抹黑,梁县令说什么也忍不下去了,他伸手大拍惊堂木,高声喝问道。
“在下不敢。”余邦侯被突然拍响的惊堂木吓了一跳,见梁县令发怒,他不忧反喜,不咸不淡地应声了一句,不过眼神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梁县令,意思好像在说被我说着了吧,恼羞成怒了吧
余邦侯虽然长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但心思却是一点不简单。如今的形势他早已看透,这梁道凝跟秦家凑到了一块,用银钱打点根本无用,自己是没法说理的。想要救出儿子只有撕破脸来硬碰,是以他对梁县令丝毫不假颜色,更是在坊间大肆造谣梁县令收受了秦家的贿赂,弄得物议汹汹,人言可畏,籍此来制造压力,逼迫梁县令就范。
谁说余邦侯蠢?那人才是真蠢,只不过是人家余邦侯长得比较有迷惑性罢了。
“余同知,你说这话可有证据,若是无凭无据,你且想好如何还本县一个清白吧!”梁县令撂下一句狠话,怒目圆睁地瞪着余邦侯。
“哼,若是没有证据在下岂敢胡说?梁大人还是尽早升堂问案吧,莫不是在拖延时间吧?”余邦侯冷冷一笑,浑然不惧梁县令投来的愤怒目光。
“好,本县倒要看看你是如何颠倒是非黑白。”梁县令怒哼一声,旋即一拍惊堂木,高声道:“升堂,带人犯余耀辉、刘三上来。”
“威武……”
衙役们以水火棍敲击地面,口喝威武之声,不一会儿,两名人犯被衙役拖到了公堂之上。
余耀辉脸色惨白,神色恍惚。他胯下虽已止血,但是身体太虚,若不是梁县令怕这厮死在大牢里,派去郎中给他止血救治的话,这厮早已一命呜呼在牢狱之中。
“儿呀!”见了余耀辉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余邦侯悲从中来,哀叫了一声便疾步上前想要扶起嫡子。
“来人啊,快把他给拉开,莫要叫他与人犯接触。”梁县令见状,大拍惊堂木,对着两边分站的衙役叫道。
县令发话,衙役们无所顾忌,横握水火棍将余邦侯给挡了回去。余邦侯双眼泛红,似要发狂,不过最后他还是平静了下来,眼神冰冷地盯着梁县令:“梁大人,我儿是被冤枉的,还请大人为我儿伸张冤屈。”
“余同知,翻案是需要证据的,你若是有的话就拿出来。没有的话后果你应该知晓,说不得本县要告你一个诬陷朝廷命官的罪责,余同知你可要想好。”梁县令语气冷淡地道,丝毫不为所动。
“在下想得清楚的很,不劳梁大人操心。在下已经找来了那苦主李老汉,他可以为犬子作证,这纵火杀人之事乃是那刘三垂涎他家的酒铺而为之,与犬子根本没有多大的关联。”余邦侯嘴边泛着冷笑,如是道。
虽然早已猜到会是如此,但梁县令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那李老汉家人全都被烧死,只余最后一个幼孙,悲凉凄惨的模样纵使梁县令都不禁唏嘘。这余邦侯丧心病狂,居然以李老汉相依为命的幼孙为威胁逼迫其妥协就范,叫人忍无可忍。梁县令只是性子比较软,但骨子里却是挺刚正不阿,他决心要把余邦侯这厮绳之以法,不能再让其逞凶作恶,殃及无辜。
“传人证李老汉。”下定了决心,梁县令目光森冷地盯了余邦侯一眼,如同看死人一样。
不一会儿,李老汉便被衙役带上了公堂,老人面容枯槁,神色萎靡,须发尽白,恍如行将就木的待死之人,浑浊的老眼中尽是悲愤与羞愧。
“李老汉,你快跟县令大人说,我儿根本没有指使他人纵火杀你家人,都是有人逼你出堂诬告我儿。”见李老汉被传了上来,余邦侯目光逼视,声音中带着威胁地逼迫李老汉。
“李老汉,余同知所言是否属实?”明知道余邦侯在威逼李老汉,但梁县令没有阻拦,而是十分配合地问。
李老汉犹豫挣扎,神色变幻,最后长叹了一声,低下头去:“回县尊老爷的话,余老爷所说确实属实。”
“李老汉,你快说逼迫你诬告我儿的那恶人说谁。”余邦侯面有得色,继续逼视李老汉。
“是……是秦家三少爷让小老儿这么做的。”说完,李老汉跪倒在下来将头抵在地上,无颜在抬头。
看见余邦侯的得意之色,梁县令心中冷笑连连,他高声道:“好,既是如此,带人证秦臻上来对质。”
梁县令话音刚落,步履从容的秦臻缓缓步入公堂。见了余邦侯,秦臻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丝毫不理会余邦侯那快要喷火的目光。
“学生秦臻,叩见县尊大人。”秦臻对着堂上的梁县令拱手,作势欲跪。
“不必多礼,站在回话便是。”梁县令忙伸手虚扶,如是道。
能不跪,秦臻自然不会拒绝,他垂首敬立在一侧,看了趴伏在地上的李老汉一眼,随后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余邦侯,心中动了杀意。
“李老汉,你且抬头看看是不是此人逼迫你诬告余同知的嫡子?”梁县令对着趴伏在地上无颜抬头的李老汉道。
李老汉知道秦家三少爷来到公堂,他满心羞愧,说什么也不敢抬头面对大仁大德的秦三少爷,久久不语,说不出颠倒是非的话来。
见李老汉临阵退缩,余邦侯急了,他明目张胆地威胁道:“李老汉,你那小孙盼着你快些回家呢,快些回县令大人的话,你也好回家照料孙子。”
闻言,李老汉浑身一震,目光呆滞地抬起头来,机械地点头:“不错,是秦家三少爷让小老儿诬告余家公子的。”
听了这话,秦臻神色不变,气定神闲,仿佛不关自己什么事一样。梁县令见秦臻这副神情,他心底也是大定,拍了一下惊堂木,厉声道:“李老汉,你此话当真?”
李老汉木然地点头,见状,余邦侯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以发泄自己胸中的郁闷之气。就在这时,一小吏急匆匆奔进公堂喊道:“县尊大人,府尊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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