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苦笑道:“孙翁言重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纯粹是帮朋友的忙,我也不便多问。”
孙富荣气得指着他骂道:“秦先生,你永远都是这副臭脾气,为朋友两肋插刀,不管不顾的。你知不知道,新皇登基,各地都在纠查奸党,株连甚广。那个方孝孺被杀了十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秦先生道:“孙翁若是怕了,更不要参与此事。万事由我一力承当。”
孙富荣叫道:“富贵险中求。我若怕事,便不叫孙富荣。你快带我去见见这些人,万一有事,我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秦先生听后,却原地不动。
孙富荣推了他一把道:“事不宜迟,快走吧。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能找到那个地方,我自己家的产业,我还不清楚。”
秦先生无奈,只好转身出了账房,叫小五驾车,和孙富荣一起来到了东门那个小院。
秦先生轻叩院门,里面有人问了一句道:“什么人?”
秦先生低声道:“是我,秦先生。快些开门,我有话要说。”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张士行从里面探出头来,四下张望,他一眼看见了孙富荣,不由得吃了一惊。
孙富荣见到他也吓了一跳,二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先生在旁说道:“此处不是说话之所,我们入内再谈。”
于是张士行将秦先生和孙富荣二人让进院中,小五在外把风。
孙富荣三步并做两步抢先走进客厅,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是八仙桌上杯盘狼藉,显然刚才有人在此用餐,他扭头再看东西厢房,房门紧闭,显然里面有人,只是不愿出来见客罢了。
孙富荣当下便有些不高兴,坐下来对张士行道:“上次一别,匆匆又是一年,张指挥为何到了扬州地面也不来和愚兄打个招呼,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张士行知道自己用了富荣号的船,却又绕过东家,私下与秦先生接触,于礼不合,便深施一礼,抱歉道:“孙翁,一点小事不想惊动你老人家,便直接求秦先生去给办了,失礼之处,望乞原谅,我这厢给你赔罪了。”
孙富荣听他这么一说,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便问道:“如今新皇登基,张指挥作何打算呢?”
他这是要盘一盘张士行的底。
张士行苦笑道:“我与燕军鏖战多年,彼此结下了血海深仇。京师被攻陷之后,我便遁入了空门,拜了鸡鸣寺的空闻和尚为师,带发修行,如今随师父前往徐州龙华寺进香拜佛,为省几个盘缠,故此央告秦先生借用贵宝号漕船搭载一程,望孙翁恩准。”
孙富荣不以为然道:“张指挥大可不必如此。新皇登基,正是用人之际。你正当壮年,又武艺高强,英雄了得。以前是各为其主,现今天下一统,你去投效新皇,必获重用,何必老死林下,埋没人才呢?况且新皇发布的奸党名单中武将只有宋忠一人,并没有你的名字,你又何必四处躲藏,遁迹空门呢?”
张士行听了他的一番话后,心中老大不快,正色道:“孙翁,人各有志,不必勉强。多谢孙翁好心相劝,我已决心皈依佛祖,不问世事。”
孙富荣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了。就请令师出来相见一下吧。”
张士行躬身赔礼道:“我师不见外客,请孙翁见谅。”
孙富荣大怒,霍得起身,指着张士行骂道:“张士行,你好不晓事,坐我的车,吃我的饭,用我的船,竟然当我是外客?”
张士行脖子一梗道:“那请孙翁先行,我随后便走,以后再会不麻烦孙翁了。”
秦先生在旁看见两下僵住,便对张士行道:“张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孙翁也不是外人,也数次帮过你很大的忙,交情匪浅,你就让你师父出来见他一面,又有何妨?”
他转过头来,又对孙富荣道:“孙翁,张兄弟也是一片好心,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妙。”
孙富荣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无论我知不知道,都已经和我脱不了干系了,你们入城之时和守城军兵发生了争执,已经被人看在眼里,都知道你们是坐我富荣号的马车入城的。你说此刻我还装作不知情,谁人相信?况且你们还要搭乘我富荣号的漕船前往淮安,我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此刻我们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还要瞒着我,实在令人伤心。”
张士行听他说得入情入理,便满脸羞愧,连连向孙富荣作揖赔罪。
他以为孙富荣不过是一介盐商,与黄子澄、盛庸、黄瞻、王恕等人素无交集,更不可能认得朱允炆,便放心大胆的去西厢房中把朱允炆等人请了过来,给孙富荣介绍道:“这是我师空闻,其余众人都是居士,随我师一同进香的。”
朱允炆见到孙富荣,双手合什行礼道:“阿弥陀佛,小僧空闻见过东翁。”
孙富荣急忙还礼,转头对张士行道:“好小子,你果然没有骗我,令师宝相庄严,是个得道高僧。”
张士行笑道:“孙翁,我何曾骗过你。我等真是前往龙华寺进香的。”
孰料那孙富荣见到黄瞻和王恕后,脸色大变,惊问道:“状元郎、王翰林你们二人因何在此?”
张士行惊道:“你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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