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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 / 2)

“漂亮吗?”她问。

“不只是漂亮,”墨香伸出胳膊比划着:“还大,镶金嵌玉裹着轻纱,像是从海底龙宫里捞出来的!”

“收了。”江琢抿嘴。

只是有些晚,若早上一时半刻,可以让车夫带回澧城送给江夫人了。

墨香转身离开,口中却嘟囔着:“还以为他要送衣服呢。”

“你等等,”江琢唤住她:“你说谁要送衣服?”

墨香交代,她去节度使府索要银票时,给她银票的少爷特地问了小姐喜好,说是要贺小姐生辰。

生辰?哦,是江家小姐的生辰吧。其实她自己还不太清楚呢。

她站起身盯着墨香那一双大眼,问:“那人不是孟长寂?”

墨香有些迷惑。

江琢于是道:“不是那晚提醒你烧水,腰里挂着葫芦的?”

墨香这才反应过来:“不是,那少爷长得更好看些,坐在椅子上,腿似乎不太灵便。”

腿不灵便啊?

她的萱哥虽然身子弱,腿却是好的。她记得自己把萱哥推入密道关闭机括时,他还是好好的。

孟长寂才死了断袖,这是另外一个?

江琢眉头微蹙,孟长寂的断袖问自己的情况做什么?

难道是自己夜里出城,随后押送假萱哥的都尉便死了,他们怀疑到自己头上?

可因为都尉是调戏妇女而死,连朝廷都不关心这案子了,他们为什么关心呢?

江琢的视线落在瓶子里新插的荷叶上,凝神道:“那个人,他长什么样子?”

墨香挠头,因为言语笨拙急得不行,半晌才道:“眼睛很亮,好像是单眼皮,不对,似乎是双眼皮。个子高高的,但是他坐着,又或许不太高。肩膀宽,有些瘦,漂亮!极漂亮!”

到最后终于找对了词,墨香一个劲儿道:“就是很漂亮!没见过男人那么漂亮的!就连节度使府管家都说,他们的小少爷漂亮。”

她的萱哥,如果按照外人的眼光,的确是很美。虽然那美中生机勃勃并无阳衰之气,也是绝美的。

“管家还说了什么?”江琢的手握住桌角,因为握得紧,感觉手臂有些麻酥。

墨香立刻把管家的话一五一十禀报:“那管家姓吴,他说‘你莫要害怕,这小少爷虽然跟我家少爷关系亲密,但到底是入不了族谱的。你家小姐不要介意,他日若月老牵线,必然是我们节度使府正妻。’婢子因为弄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回来便没有禀告。”

这都是什么啊?

江琢有些哭笑不得,握紧了桌角的手缓缓松开,对墨香道:“你去吧,想知道他是谁还不容易,我亲自去一趟便是了。”

这一天京都的江宅很热闹,到了快要宵禁时,门口的护卫见街上走来一个人。走得近了,认出是京兆府方都头,只不过他今日没有穿公服,穿着蓝色常服。

“都头!”两人忙抱拳。

“有点小事,”方都头微微点头:“去见一下江小姐。”

护卫以为必然是京兆府有什么事,连忙把方都头请进去。

方都头等在前厅,没过多久江琢便到了,她站在灯下颔首道:“有消息了?”

那日在牙行买屋,江琢留意到方都头用目光暗示牙行老板不要坑骗自己。她随后想了想,自己在京城没有依仗,因是女子,办事颇不方便。而方都头在这里对各方面熟络,又是衙门中人,黑白两道都会买些面子,便私下里问方都头可否愿意帮忙做些事。

因为报酬丰厚,他同意了。

如今趁夜色到来,必然是有了结果。

方都头垂着头,见江琢过来,头便更低了几分。

“不要这样,”她走近几步道:“都头帮我打听消息,咱们钱货两讫,没有高低之分。”

方都头的神情这才正常了些。

他年近四十,模样周正,唇上留了粗粗的一道胡须,看起来颇有几分神气。可眉头的沟壑以及衣着的简单还是暴露出家境来。

江琢听张通判说方都头持身清明,从不在办差事时贪赃,家里因为孩子多又都念书,便常常捉襟见肘。然而他又好面子,不好意思借钱,只是常常提前预支薪俸。

“打听到了,”方都头缓缓道:“小姐让问京中哪里有火药,都有多少,出进如何管理。京中兵部和炮坊都有火药,兵部管理严格,按斤两计报批签文出入。炮坊是官营,虽然管理严格,但也有夹带出去的可能。”

江琢点头,又道:“都头是在炮坊查出什么了吗?”

“是,”方都头继续道:“炮坊内共有小工五十二人,卑职每一个都简单摸了摸底细。查到一人在五日前曾出入炮坊多次,且这人第二日在西街巷子赌博。因为是第一次去又赌得大,很多人记得他。”

多次出入炮坊后手头有大量赌资,所以便可以怀疑是有人在他那里买了火药。

“然后呢?都头又往下查了吗?”

“查了,”方都头继续道:“这人住在永阳坊,卑职盯了他一日,没发现别的事。今日炮坊主薄司南点卯严查,卑职便没有再去探。”

住在永阳坊。

江琢忽然看着方都头笑了:“或许他有钱不是因为夹带火药偷售,是因为永阳坊紧挨着护城河,这些日子听说要扩充河道,会拆占些屋子,赔了钱了。”

原来如此。

方都头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看我,把这事儿给忘了!前几天有几户不愿意搬,咱们还去维持秩序了。没帮上小姐的忙。”他说。

“不,”江琢把银锭拿出来亲自递给他:“帮上了,”她说,“我已经知道了。”

炮坊主薄司南,这个人她知道。

他原本是禁军都尉,二十年前,因为在守卫皇城时二皇子险些丢失,他被革职赐死。后来皇后慈悯,说为了给病重的皇子添福,不愿意见到血光。所以皇帝免了他的死罪,把他丢去东海杀贼立功。

十年后,他果然立了军功回到京都,因为年龄大了,便未被重用。但是江琢知道,这人在东海时,就在原河南道节度使帐下效力。

这是老节度使的人。

恐怕如今是孟长寂的人。

孟长寂,是那个用火药炸塌城墙的人吗?

他跟安国公府没有什么情分,为什么会如此?

还是因为,他认识萱哥?那个墨香说很漂亮的男人,是萱哥吗?

江琢一步一步走回小楼,踩着阶梯爬到楼顶打开窗子,看着远处一片幽暗的安国公府,以及再远一点,灯火璀璨的节度使府。

萱哥,在那里吗?

宗肃亲王府。

“打听清楚了?”三皇子李承恪正在喝酒,烈酒入喉,心中畅快几分。

他对面坐着一个身穿低领阔袖长衫的女子,胸前雪白的一片。这女子画着小山眉,眼波流转,面庞白皙,身上却很瘦。

她把酒盏满上,递给李承恪道:“香朵办事,有不清楚的吗?”

李承恪浅笑不语。

香朵继续道:“奴家已经打听好了,后日晚上,御史郑君玥要携夫人在芙蓉园泛舟,贺江琢江小姐生辰。”

“这不太好吧,”李承恪的笑意更深一点:“生辰变忌日,不太体面。”

香朵的身子往李承恪肩膀上依偎着,声音有些痴缠:“殿下觉得不体面,香朵就不去了。”

“去!”

李承恪拂开香朵的身子站起来:“连带那什么御史,一起沉了船吧。”

槐柳阴初密,帘栊暑尚微。

之前虽总觉得夏天到了,其实江琢在新居住下的第二日,才是四月节,立夏。

这一日皇帝率文武百官到京都南郊迎夏,为乞丰收之兆,车旗、马鞍乃至百官礼服、玉佩,都是朱红一片。蜿蜒的红色从大明宫铺到都城以外,引得百姓争相目睹为快。

这一日后,也便解除宵禁,京都繁茂气息更盛。夜里有了装饰花灯的游船,有了欢场高歌,更有诗人一边把袍子丢给当铺,一边拥着清倌儿,写出“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这样的千古名句来。

四月十四,立夏后一日,便是江琢生辰。

请柬,并一封书信,是郑君玥的夫人李氏差人送来的。看那字娟秀中又颇有气度,应该也是李氏亲自书写。

信上说感念江琢在河南道相助夫君的恩德,特地在芙蓉园内曲江池宴请江琢。

并未提及是她生辰。

想必郑夫人蕙质兰心,知道女子生辰是不能被外人轻易知道的,大张旗鼓说是生辰宴,怕她拒绝吧。毕竟她们并不相识。

但其实,岳芽是认识郑夫人的。她的曾祖父是圣祖仁皇帝,也就是当朝皇帝的祖父。如今郑夫人袭了县主的爵位,之前因为岳芽获封郡主,在宫中见时,郑夫人便总谨遵礼法要跪安施礼,每每把她吓得去扶。

其实郑君玥是当朝御史大夫,更曾持尚方宝剑代天巡狩,她只是尽了仵作查案的职责,根本当不起“恩德”二字。但对方作请,推辞又不太妥当。

“墨香,”江琢把请柬收了问:“想去游船玩吗?”

墨香正把江琢新买的衣衫叠好,闻言跳过来:“小姐小姐,是那种好几层,挂着大大鲤鱼灯,有露着肚皮的歌姬跳舞的吗?”

江琢忍不住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真是长见识了,鲤鱼灯估计有,歌姬嘛就不知道了。”

墨香的兴致顿时少了许多,看来还是更想看露肚皮的歌姬。

“去去,”江琢推了她一把:“去东市给自己买新衣钗环,如果没人请咱们看歌姬,咱们自己请了。”

“真的?”墨香一蹦老高,在江琢的催促下拿着银子乐哈哈地跑了。

节度使府玉兰花树下。

孟长寂刚给葫芦苗拔完草回来,见树下站着一身白衣的岳萱,他觉得这人漂亮得跟玉兰花落在地上似的。

他已经可以拄着拐杖慢慢行走,屋里便再也关不住了。

不只屋里,如今连节度使府都关不住了。

“小草,你想得美,我是不会让你去的。”孟长寂抱着胳膊看他,眯着眼道:“前些天你冒险见江琢的小丫头,今日又想出门。你是不知道自己的海捕文书满大街都是吗?”

岳萱有些歉意地笑了:“他们画得不像,毕竟就算之前我住在家里,也很少出门的。”

他出门少是因为身子弱,太医说要避着烟尘,不然咳嗽起来没完没了。但是就连去没有烟尘的宫中,安国公也不会带他。说是怕宫中香料多,他闻着不舒服。

一大家子宠着这个二少爷,把他养得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人人都知道安国公府有个才貌双绝的二公子,可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等国公府倾覆,孟长寂把他救出来时,给他随便换了套装束充当小厮共骑出城门,五城兵马司的人只觉得他断袖断得无法无天,竟无人怀疑马上病恹恹的人便是他们搜城要找的。

看来不出门也是有好处的。

没想到眼下死过一回,竟然要出去抛头露面了。

“不行,”孟长寂依旧摇头:“不就是要送生辰贺礼?随便差遣个下人便是了。偌大个节度使府,还送不起礼了?”

岳萱看着他微微笑了。

“只是游船,我们不过去,远远看一眼吧。”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出现。

“一个女贼,有什么好看的?”孟长寂下意识握了握腰间的葫芦,似乎怕她突然抢走般:“你不就是知道是她杀了押送假岳萱的高森,觉得她跟你们安国公府有渊源吗?”

岳萱神情微怔,眼角有波光流动。

不是觉得跟安国公府有渊源。

是觉得她跟芽儿,莫名的有些关联。

同样的小动作,同样的身手高超,又同样喜欢青色衣衫。两个人可以像,但芽儿那么特别,能够像她的实在是少。

所以就算知道江琢的底细很干净,也想多了解她一点,多靠近她一点。

她的剑法是谁教的?芽儿吗?芽儿一年里多半的日子都不在家,要么跟着父亲打仗,要么游山玩水。会不会是曾途经澧城,跟她有什么机缘?

那如果自己坦诚相问,她会不会愿意聊一聊?

关于芽儿的事,他想知道得再多一点。即便她死了,他也要把所有跟她有关的事全部记在心里,代替她活下去。

“你打住!”孟长寂看着他的神情忽然叫起来:“你是不是要哭?是不是?你快停下来,脑子也停下,别想了。咱们去就是了!谁还怕窝藏钦犯啊?”

“我没有……”岳萱讪讪地解释。

孟长寂摆摆手去吩咐家丁安排出行事宜,走到垂花门那里忽的又转过身:“我真是被你们岳家吃定了,小时候挨打,长大了遭殃。”

岳萱微微讶异,忽然想起他说的挨打的事了,便又笑起来。

是了,小时候还住在汴州时,因为芽儿去节度使府做客时摘了孟长寂的菜被欺负,岳钩曾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后来父亲命令大哥每隔半月去书信一封,道歉并询问病情。可大哥怎么会写,那些书信都是他写的。

也是因为那些书信,他们变成了日渐交心的朋友。

孟长寂已经走远,肩膀擦碰过蔷薇花,惊得几只蝴蝶扑腾着飞开。

有朋友真好。

芙蓉园在都城东南角,这里是皇族春日赏牡丹的去处,也算是半个皇家园林。自太宗皇帝始,这里便对百姓开放,无论是行脚小贩还是乞丐浪人,都可以入内。如今因为解除了宵禁,芙蓉园的曲江池里便都是泛舟青年男女。远远见船上灯火水中倒影,纱纸裹着的船舱里透出恋人相依或宾朋举杯的场景。看得人莫名开心起来。

江琢她们到码头时,正见一条双层花楼游船停靠岸边。郑君玥和郑夫人李氏已经站在船头,对着她们微笑。

江琢准备了见面礼,因知道李氏尊崇佛教,时常去家庙念佛诵经,所以送了一串翡翠念珠。把礼物呈递,江琢便要按平民面见县主的礼仪叩拜,被李氏拦住。

“不要这样。”她神情含笑,白皙的脸盘比江琢之前见过时还要圆润些,身子也丰腴,因为穿着绣牡丹的白色锦缎曳地长裙,雍容华贵又亲近可人。

“江小姐,”李氏扶着江琢的手把她引进去:“你我姐妹相称便好,那时在汴州,若没有你当街杀马,恐怕我的郑郞……”说到这里泫然欲泣,郑君玥赶紧打断她:“女人家就爱瞎操心,船头有风,快进去坐吧。”

江琢瞥见郑君玥的脸有些发红。

也难怪,被夫人这么亲切惦念地说给同僚,他这个御史肯定是不好意思的。

几人落座,江琢示意墨香就坐在她身旁,小丫头乐得勉强撑住礼仪没有满船跑着看热闹。还是李氏心细,让她的婢女带墨香转转,俩人这才拿着渔网说要引鱼来抓,跑船尾去了。

船室内场地颇大,李氏请了乐师演奏古琴,一曲尽了,李氏也当场奏了一曲《明月夜》,一时宾主尽欢。

墨香已经回来跪坐在小桌案前,江琢想起她要看胡旋舞,便央船主去舞乐船上请舞者过来。

饭菜一看便是郑君玥安排的,琉璃盏里满满的葡萄酒,白瓷蛊里盛着奶汤锅子鱼,用热帕子净手后把葫芦鸡直接撕开放进嘴中,皮酥肉嫩、香烂味醇。除此之外还有两样江琢的家乡菜,她不怎么吃,墨香倒吃得满嘴油。李氏吃得很文雅,郑君玥帮她细细撕开鸡肉,一块块放入味碟递过去。

有肉有酒,大家共同举杯,酒过三巡,郑君玥忽然道:“从汴州回来时,本官看过江小姐的官凭路引,知道今日便是你的生辰。”

江琢颔首笑了,开口道:“多谢大人惦念。”

李氏这时吩咐丫头把礼物取出,一面道:“江小姐智勇双全,胭脂俗物必然不入贵眼,奴家这里有一套金丝护心甲,权当生辰贺礼,万勿嫌弃。”

金丝护心甲?

这可不仅仅是名贵,还是千金难得了。

看来是祖上皇家之物。

江琢连忙谢拒,李氏却突然起身道:“实不相瞒,这一方面是贺礼,一方面也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小姐帮忙。”

江琢只好让墨香收好护心甲,问是何事。

李氏浅浅饮了一口酒,神情有些悲伤道:“此事说来话长,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江小姐还没有出生吧,永安八年春,京都起了瘟疫,奴家那时刚满十岁,被府里送进皇宫避灾。没想到,宫城挡不住瘟疫,宫里也陆续有人病了。”

江琢知道这件事。

因为抬头看着正说话的李氏,视线越过她的肩头也看了看船外,因为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警惕,江琢忽然觉出不对头来。

她们这艘游船前后各夹了一艘船,船上很暗,没有人声,也没有动静。她们旁边二十多丈外还有一艘船,倒是有灯火,船帘却垂着,似要挡住什么不欲人知的东西。

这个时候,江琢忽然听到船舱底部出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如何?”

消息是用弩箭直接射在船栏上的,传递消息的人假扮成郑君玥雇的那艘船上的船夫。自从江琢上船,一张一张的纸条便跟着弩箭飞过来。

所以他们跟郑君玥的船始终不远不近并行,保持了二十多丈的距离。

纸条一字排开,是岳萱在一张一张验看。

——“江氏送李氏翡翠珠串。”

岳萱轻轻点头:“送得合适,看来知道李氏念佛。”

——“李氏奏乐,《明月夜》。”

岳萱的手在空中轻轻抚过,如同碰触了一张看不见的古琴。

——“江氏请胡旋舞者,特地要求露肚皮。”

岳萱忽然开怀地笑了,引得孟长寂踱步过来。看到字条,他“啧啧”几声:“又贪财又不正经。”

接下来的纸条上写着上了什么菜。

“我也想吃鸡。”岳萱忽地道。

孟长寂白了他一眼:“节度使府亏待你了吗?我看你都长胖了。”

又有纸条过来,说李氏送生辰贺礼,金丝护甲。

孟长寂顿足道:“这真是暴殄天物!”

“不,”岳萱反驳:“这是恰到好处,恐怕是有事想要请帮了。”

纸条上又道:“李氏提及永安八年,京都瘟疫。”

岳萱脸色稍变,孟长寂撇嘴:“这是开始唠家常?”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对面“咔嚓嚓”几声巨响伴随着呼喊,他猛然掀开密闭的船帘,便见那华丽的游船从中断成两半,朝着湖面栽倒下去。

“江琢,”孟长寂转头对岳萱道:“她会凫水吗?”

江琢痴傻,江遥夫妇防着她挨水近,怎么会凫水呢?

但是岳芽是会的。

不打仗的时候,冬季全家都会到秦岭温泉小住。大哥善泳,便撺掇着她和萱哥学。她学得快一些,萱哥却谨遵父命不做危险的事。后来还是她假装溺水,才吓得萱哥跳下去。

那一次萱哥呛了水,她被母亲打了一百下手心,肿得半个月拿不起弓箭,吃饭的时候也只能由丫头们喂食。

丫头笨拙,常常惹得她生气。萱哥便常来,用调羹一口一口喂给她。

多么奇怪,在混乱中跃入水中时,她心里想着的,竟然是萱哥。

“咯吱咯吱”的动静一响,江琢便迅速用随身短剑劈开一道屏风丢给郑君玥。

“让夫人抱紧!”她喊着,一边牵住墨香的手奔向船尾。

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香气,黑暗中看不清船下的动静,极目远望,却见对面船头有绳索没入水中。

江琢知道这种把戏。船身下方提前钉入锁头,前后各两个,用铁链穿入,两边船只勒紧铁链相背而划,直到把中间船只扯断或倾倒。

“墨香,”她回头道:“我要下去一趟。”

还未等小丫头开口,江琢便纵身跃入水中。幽深的湖面下果然有人潜藏在船底,她一剑劈去,那人躲开。就在这个时候,巨大的木头折断声音响起,船沉了。

墨香……

江琢先迅速划开以免被船只残片划伤或者拍进水中。很快,水面上响起呼救声,郑君玥和李氏抱着屏风淹在水里,大喊江琢的名字。船主和船工向他们游去,一边游一边捞起乱叫的丫头小厮。

江琢看了一眼,没有墨香。

她迅速沉入水中,在混乱的、木屑和船体缓缓下沉的水下,看到一个人扯着墨香向下游去。墨香呼喊不出拼命挣扎,头发在水下凌乱,人已经渐渐脱力。

墨香不该是这些人的目标,或许是因为今日穿得艳丽,被认错了。

江琢游回水面深吸一口气继而又扎进去。她水性好,游近那人猛然刺下一剑。那人吃痛放开墨香,江琢才看出这是个女人。

那女人似这时才认出江琢来。

她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在她们刚刚露出水面时,猛然朝江琢刺来。

江琢一只胳膊搂着墨香,此时便有些自顾不暇。这时有个船夫游过来,连忙把墨香推给他。

这一推之时,江琢肩膀被匕首刺伤。

疼。

她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

云山剑从水下翻出,横剑挥过,那女人惊叫一声避开。忽然又似看到了什么,身子一翻进入水下,不可寻了。

江琢回头,见到节度使孟长寂划着小舟靠近。

“快上来,”他喊道:“到小爷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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