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宝石小说>历史军事>江月年年> 第十八章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十八章(2 / 2)

不辨忠奸昏庸无道,这样的皇帝真是黎民不幸。

孟长寂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别怕。”

不怕,有什么怕的。

江琢的手碰到殿门,在冰凉的触感传到指尖的一瞬,门开了。

内里坐着或跪着的人,齐齐抬头向他们看来。

室内有些暗,这暗让人觉得压抑。

高高的龙椅上坐着皇帝,他身旁坐着皇后。皇帝眉头皱在一起,胸脯起伏,显然在压制着愤怒。而皇后更多的是无措和惊慌,像是担忧心爱的东西将被摔碎。殿内青白色的云霭石地板上跪着一个男人,看衣服制式,应该是皇子。这个年龄的皇子,是……废太子陈王?

陈王属地就藩,是不允许私自返京的。

江琢向前迈步,感觉到殿两边冰台内溢出的层层凉气。他们四人跪地问安,便听到皇帝的声音道:“陈王,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回父皇,”陈王道:“儿臣还要等一个人来。”

“大胆!”皇帝虽然没有起身,然而脸上阴晴不定道:“你说自己有罪要认,如今却又百般拖延,是嫌朕时间太多吗?”

“儿臣不敢。”陈王抬头看着他们几人,因是第一次见到江琢,他的视线在江琢脸上停留一瞬。

“儿臣是要认一桩罪,”陈王垂头道:“一桩陈年的旧罪。”

江琢发现李承恪猛然抬起头,瞳孔急缩,眼内一抹厉色划过。

陈王说完这句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站起身来,抬手解下头上象征皇子身份的缀东珠玉冠,又解下四爪龙纹袍,只穿里衣跪下去。

那意思是这桩罪认了,他便会被褫夺爵位,不再是藩王了。

纵然皇帝怒火滔滔,看他这样子也能忍耐几分听他接下来的话了。只是皇后欲言又止,几次想要阻止却又忍住。

江琢跪在陈王后方,看他行止从容有度,神情紧张中却又有赴死的决心,更是奇怪。

要认什么罪呢?

想到这里,听到他沉声道:“那是一桩旧事,永安八年春……”

江琢心中轰隆一声有些怔怔。

永安八年,那不是安和县主说,京中起了瘟疫的时候吗?当时陈王年仅十岁,能有什么罪?

江琢看到不光是她,听到这个时间,皇后脸上也有悲戚。是了,永安八年,皇后殿下的二子李承豫死了。

陈王却没有抬头,继续道:“那一年京中起了瘟疫,宫中孩童休学在各自生母住处。儿臣听一人的蛊惑,终究酿成大祸害死了一个人。”

“是谁?”皇后仓皇起身,声音颤抖看着陈王。

江琢注意到她抓紧衣襟的手关节苍白,那是太过用力的缘故。

“儿臣的同胞弟弟,”陈王垂头缓缓道:“二皇子李承豫。”

“什么?”皇帝大惊站起,而皇后却蹲坐下去。她的神情似濒死无法呼吸般苍白,夹杂着气喘和崩溃,竟像是要晕过去,立刻有宫婢上前搀扶起她。

陈王继续道:“那一日,儿臣哄骗李承豫,说很多孩子在宫中禁地玩寻宝的游戏,问他去不去堆雪人。他便慌忙跑去,连手炉都没有带。其实那里没有孩子,那里,”他停下一瞬,继续道:“或许只有刺客。”

皇后哀哭一声别过头去,而皇帝瞪大了眼睛,似不相信他说的话。

江琢转头看向孟长寂,想从他脸上看到是否知道这件事。然而他脸上只有些哀伤。

“别说了,别说了。”皇后喃喃间几乎失控,皇帝却冷声道:“说,朕要听完。”

于是陈王道:“儿臣等了一个时辰才去,见一人果然倒在雪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龙椅之上,皇帝似只能表达出这一句话,他跺着脚,目眦欲裂道:“逆子!逆子!那时因此事牵连数十人,终究查不出来。原来是你!原来如此!他是你弟弟,他只有五岁!”

陈王抬起头,目光中没有惊惧,只淡淡道:“父皇,他五岁,儿臣十岁,可您跟大臣议储,却说要让他做太子。”

这便是他要杀了亲生弟弟的原因?

皇帝惊怒之下大声咳嗽,连声呛咳之间吐出血来。

陈王的声音却又大了许多,他大声道:“可是父皇,儿臣并没有派人杀了弟弟,倒伏在雪中的,不是他。”

不是……吗?

室内所有人都静下来,惊愕和不解浮现在他们脸上。可江琢却见李承恪和孟长寂却似乎什么都知道。他们一个目光躲闪,一个眼含悲戚。

陈王道:“死的那个人,是,别的孩童。”

“别的?”帝后二人脸上的惊怒褪去,只有沉沉的疑惑。

据陈王说,那禁地显然是有刺客,因为他到时,那孩子已经被闷死在雪地里。他知道对方必然是认错了人,干脆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自己弟弟死了吧。

“儿臣那时候万分痛心,心想原来害死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可宫禁内找不到弟弟,为了伪装,儿臣回寝殿取了弟弟的衣服,换在那孩子身上,又用匕首毁去了他的脸。如此,弟弟便跟死了一样。若他回来,儿臣只推说不知道。若他从此消失,便没有人跟儿臣抢夺皇位。所以,儿臣并没有杀弟弟。”

殿内无人说话,只有冰块融化的寒气罩在众人身上。而江琢垂头冥思,在脑海里反复推演这件事。

那孩童是谁?是谁?

她很想问些什么,但她问不出口。

她听到陈王继续道:“可这件事却被人知晓,那人以杀害皇子的罪名威逼,让儿臣认下玷污鹤辰宫才人刘氏的罪名。认下这个,儿臣知道会被褫夺太子位。但儿臣已经因为安国公案让父皇多次指责甚至禁足,距离被废只有一步之遥。所以权衡之下,儿臣便只好认了。但是刘氏那个案子,听说大理寺神断江小姐勘验过她的尸体,可以证明她不是自尽,而是被灌下毒酒。儿臣今日来,认下曾妄图戕害胞弟的罪名,却要推翻这个玷污刘氏的罪名。儿臣纵使死,也不愿背负这等骂名。”

是吗?

其实江琢觉得,这两个罪名没有浅重之分,区别只在于他做或者没有做罢了。

殿内静了一静,纷杂的信息在皇帝脑中走过一遍,他缓缓理出头绪,终于道:“那个指使你诓骗承豫的人,和后来让你认罪的人,是一个人吗?”

“是。”陈王道。

“谁?”

陈王抬眼看了看李承恪,缓缓道:“淑贵妃。”

皇帝吸了一口气从御座后走出,慢慢走到陈王和李承恪身前。而皇后跟在他身边,问出了最重要的那句话。

“当时,承豫死了,宫中因有瘟疫,便推说是瘟疫,丧事潦草,也不准本宫去抱抚尸体。可是,除了承豫,再无人丢失或死去孩子。那么,那替承豫死去的孩子是谁?你认得他吗?”

陈王摇头,只从脖子里解下半块玉玦道:“另半块就挂在弟弟脖子上,母后可以发文书,也可以让内卫查。当时宫中亲眷不多,总会查到的。”

皇后殿下接过那块玉,让它垂在手中晃动。

多少年她想起那个孩子便痛心不已,原来他还有可能活着吗?

江琢也看着那块玉,然后她走近几步盯着那上面的纹路和碧绿的色泽,忽然转头看向孟长寂。

孟长寂也看着她,眼神中不知道是悲伤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

她明白了。

——“给我嘛!”那块翠绿的玉玦在岳萱薄衣下露出来,她伸手去抢,口中嗔怪:“母亲何时给你的?我和大哥怎么没有?”

岳萱把那玉解下来放在她手心里,叮嘱道:“给你可以,但不能被别人瞧去了。”

看来非常贵重,不能人前炫耀招惹祸事。可岳芽本就对金银宝物没有太大兴趣,虽然得手,也只是把玩几天便还了回去。

岳萱接过,微微笑着又挂回脖子。

她从十岁起,便知道那块玉是萱哥的宝贝。

可她没想到,如今重活一世,竟然在这里又看到同样的玉玦。

陈王说什么?另外半块玉就挂在李承豫的脖子上,查这块玉,便能查到他的胞弟。

他的胞弟……

一瞬间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永安八年,母亲从宫中避瘟疫后带回来的孩子,是二皇子李承豫。

所以那之后她又带着“萱哥”去秦岭温泉长住三年,为的是瞒住大家。毕竟孩子长得快,三年足以模样大改。

所以“萱哥”不出门,就连皇族宴请都推掉不去。

所以“萱哥”衣服上常常绣着鹿纹,那是传说中王族的象征。

所以“萱哥”在大理寺监牢时,眼看国公府翻案可期,他们也要毒死他。

所以李承恪说:岳萱不会问他为何要针对安国公府,那是因为他们针对的,是帝后流失在外的血脉,是一经认亲便会被皇帝再次议储的血脉。太子罢黜掉并不能让他们高枕无忧,安国公府一并覆没才好。更何况安国公是保太子的,国公府若在,太子就算被罢黜,还有四皇子、五皇子,总之轮不到李承恪做皇帝。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江琢只觉得五内间血气乱撞心中愤懑难当又悲伤不已。

所以她真正的二哥,安国公府真正的二公子岳萱,早在江琢出生之前,已经死在了大明宫内。

江琢深吸一口气,咬牙看着孟长寂。

孟长寂也看着她,他的神情里有理解和抚慰,有心疼和难过,但他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那句他出现在这里,就是要由他说出的话:“这块玉,微臣似乎见过。”

皇后殿下在听到孟长寂说出那个名字后,脸上的激动和紧张溢于言表。然而她还勉强压制着自己,说李承豫肩膀上有一块红色胎记,出生时记在宗谱玉牒里,等岳萱来了需要核对。

从岳萱居住的安国公府到皇城,来回需要半个时辰。

在这等待的半个时辰里,皇帝敕令褫夺淑贵妃封号,打入清风殿待查。李承恪没有为母妃恳求半句,他只是默默听着,微微垂头,做出听训的姿态。

“这件事你知道吗?”皇帝吩咐完,就站在李承恪身前道。

李承恪垂头没有应声,皇后殿下却开口劝道:“永安八年,三皇子才刚刚出生,他怎么会知道呢?”

“不,朕不是说那件事。”皇帝的视线如刀在李承恪脸上擦磨,声音又冷又没有半点温情,似乎眼前的人不是他最疼的儿子,而是他的仇敌:“你知道岳萱就是承豫的事,对吗?你经常出入国公府,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所以……”皇帝的眼睛转了转,又重新停在李承恪脸上:“你跟元隼,是不是同党?你们诬陷安国公府,是因为承豫?”

“不,儿臣今日才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虽然儿臣经常出入国公府,但都是去寻曾一起作战的庆阳郡主而已。”他神情灰败,辩驳时却很有底气。

“逆子!逆子!逆子!”皇帝连说三声逆子,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龙靴踹在李承恪身上。李承恪被踹倒在地,头磕在青石烛台上,顿时流下血来。

“滚!滚!!”他大声道:“就算没有你,你母亲必然也脱不了干系!私下勾结乱党诬陷朝廷官员,让朕无颜见人、朝纲崩坏的都是你们!”他说着又咳嗽起来,皇后连忙上前为他拍抚胸口。趁着皇帝让他滚,李承恪果然爬起退出。

这是要放过他吗?

江琢感觉到李承恪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流连一瞬,便垂头离去。他眼角一抹狠毒的光,纵使遮掩也不经意流露出来,令人汗毛竖起。

李承恪离开,岳萱来了。

岳萱站在君乾殿前,引路的内侍感觉到身后的人停下,转身想要催促,可到了嘴边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内侍的目光落在岳萱脸上,见他正抬头凝目看向气势雄浑宫殿上小小的名匾。他看得仔细,似看那字的纹路,看那匾额的大小,他的神情里没有畏惧或者崇敬,只有些——内侍仔细思索,有些什么呢?对了,是回忆或者怀念。

想到此处内侍心中微惊,想想之前陈王说的话,再去看岳萱的脸庞。那一张脸与其说像陈王李玮,不如说更像皇帝年轻时候。同样的俊朗却不失刚毅,只是更白些,这一点像皇后。

想到此处,又想到可能发生的种种,内侍更不敢催促。他静静站着,见岳萱收回目光看向殿门,脚步却是迟疑的。

自从在安国公府接到他,他虽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却步履平稳神情从容。如今迟疑,是畏惧帝后吗?毕竟皇帝曾经斩杀安国公府百多条人命。

不,他的迟疑不像是畏惧,更像是不愿意接近。

内侍心中疑惑片刻,才见岳萱终于抬脚,淡淡道:“请公公引路。”

内侍低头,手中拂尘搭在胳膊上,抬手把殿门推开。

岳萱在殿外昏暗的光线里,看到殿内明烛映照之下,一个女子正扭头看向自己。她目光中有担忧有紧张,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岳萱没有说话,他缓缓地,一步一步走进去,跪在殿中。帝后已经坐回御案后,他们的视线看过来,落在他脸上。

江琢看到皇后已经忍不住泪如雨下,但皇帝仍然镇定如常。他开口道:“着内廷司验看身份。”

早已经准备好的内廷司官员携宗谱玉牒上前,宫婢打开一扇屏风格挡,过不多时屏风移走,内廷司官员跪地道:“禀陛下、娘娘,岳公子肩上的确有一胎记,跟玉牒中的记录一模一样。”

玉牒中记录着每位皇族成员出生时的模样,细致得连指甲厚薄都有,更别提身上的胎记了。

“验看玉了吗?”皇后忍不住站起,看岳萱在内廷司官员的示意下果然从衣襟中掏出一块玉玦来。

陈王上前取出那玉,走到御案前跟皇后手持碧玉放在一起。两半玉前后相接,纹路丝毫不差。

自始至终,岳萱的神情都只是有些微疑惑,皇后却手持玉玦从御案后大步走下。她走到岳萱身前三步猝然停下,泪水滚落哽咽着道:“我可怜的孩……”

“孩子”二字没有说出口,她意识到如今岳萱早就不是一个孩子,他甚至是别人家的孩子。

“皇后殿下。”岳萱叩首后默然抬头。

“别唤本宫皇后殿下!”这几个字刺痛了她的心,皇后掩面一刻,转身看向皇帝。

无论如何,认祖归宗的第一步,是皇帝先确认这是龙子无疑。

江琢看到相比皇后的激动,皇帝神情要和缓得多。他已经走到皇后身后,端详着岳萱的脸,问他:“你小时候的事,还记得吗?”

“回陛下,”岳萱道:“微臣只记得约五岁时,一场大病醒来,便在国公府了。之前的事不记得。”

“大病?”皇后嗫嚅道:“可是瘟疫?”

“听说是高热,被岳夫人在灾民中捡了回来。”

“是了,岳夫人。”皇后看向皇帝,又看岳萱道:“当时岳夫人的确也在皇宫中,是她从宫中把你带回去的吗?”

“微臣不记得宫中的事,微臣只记得自己在灾民中饥渴难耐被人追打,岳夫人经过,便救起了微臣。”岳萱神情平静。

“如此,岳夫人是你的救命恩人了。”皇后想起当初这孩子的凄惨,忍不住又要落泪。

岳萱点头。

皇帝却仍然在问:“那你为何又冒充了岳氏二子的身份?”

岳萱抬头直视皇帝的眼睛,他的眼神澄澈间波澜不惊道:“当初岳氏二公子因瘟疫而死,年龄又跟微臣相仿,故而母亲便认下我做了儿子。”

帝后脸上这才没有疑虑。

良久,陈王却道:“可当初宫中那孩子……”

皇帝挥挥手:“既然承豫能跑出宫外,自然也有人能跑进宫来。因为瘟疫的原因太医院和户部往来宫内外频繁,说不定有人带了孩子进宫避祸却不敢说。只是可怜了那孩子替承豫死了。”

这是认下了。

江琢站在孟长寂身边,看着皇帝轻轻拍抚萱哥的肩头,看着陈王解释前因后果,看着皇后伏在萱哥的肩膀上哭泣,而江琢的手指停留在左手手钏上,那上面最后一颗檀木珠子上,刻着一个“李”字。

她的萱哥,竟然是李氏皇族的一员。

是她要杀尽的李氏皇族一员。

之前舌头被自己咬伤的血腥味还在口腔中蔓延,她抬头看着殿内一家团聚的画面。心中的酸涩和委屈排山倒海。

萱哥不是她的萱哥了,是皇帝的儿子是李承恪的兄长了。

江琢退后一步,脚步踉跄间发觉有人牵起了她的手。那手温暖有力,他的视线在安抚她在警醒她要克制,他的人站在她身边,声音低沉道:“不要哭。”

她想哭吗?她哭不出来。

她只是隐忍着,忍住泪水和惊愕,眼神温顺地看向地面,然后抽出了自己的手。

今日这大殿里的欢乐与她无关。

她提醒自己:与我无关。

又是夜里的长街,上一次还有因肃王被削爵带来的一点点宽慰,这次却只是苦涩。

马车和护卫远远跟在他们身后,车夫不敢上前,护卫也不敢。

长街的灯盏把他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撒谎了。”江琢忽然道:“他绝对不是被母亲在灾民中捡的,他那么说是为了避免国公府再被牵扯上别的罪名,对吗?”

孟长寂走在她身边,静默不语。

“他也早就知道了,”江琢又道:“知道我真正的二哥早就死了,他是个替身。”

孟长寂轻轻把她一缕凌乱的头发拨在脑后,陪着她走下去。

“陈王是他召来的吧,那些原本服从肃王,却在审讯时突然反水的大臣,也是因为得到了他即位后会减轻处罚的承诺,对吧?不然审讯不会那么顺利。”

肃王的一部分人的确是知道岳萱真实身份的。虽然她猜对了,但孟长寂只是劝道:“别伤心了。”

“我为什么伤心?”江琢站住看着孟长寂,眼泪在打转却始终隐忍着不落下:“伤心我的萱哥是假的吗?伤心我的父母兄长都瞒着我吗?伤心这十几年都是活在谎言里吗?伤心我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把国公府倾覆的责任,也……”

她说到这里说不下去,泪水终于落下。

她不忍心说。

因为就算知道他的身份是国公府被污蔑的原因之一,也不忍心指责他。

伤心到最后,她还是把他当自己的亲哥哥,因为他身子弱,自己从小便想护住的哥哥。

“你可以伤心,”孟长寂有些无措,但他站在江琢身前,看着她因流泪变得似乎柔弱了些的神情,温声道:“但他也不想的,国公爷曾经问过他两次要不要帮助他恢复身份,岳萱,不,他都说了不要。他在信中跟我说,‘做个富商就好,芽儿想要什么就买给她什么。’说你嫁人时,他赚的钱可以为你摆上一百里的金银玉器就好。可谁知……”

谁知他的身份竟然为国公府引来祸事,他当成亲人的人,他要送嫁妆的妹妹竟然一夜之间全部被屠。所以他才会那么悲恸,悲恸得恨不得死的是自己,悲恸得三个月不能开口说话。

孟长寂试着轻轻揽住江琢的胳膊,江琢“呜呜……”地伏在他胸口,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哭吧,你可以哭了。”孟长寂另一只胳膊也小心翼翼揽住,拥紧了她。

远远地,来接各家主人回去的墨香和长亭看到这一幕。

“谁把我家小姐惹哭了?”她问。

长亭连忙道:“咱们先说好,如果是我家主人,你不准便生我的气。”

墨香白了他一眼,觉得此时上前有些不妥,便跟长亭一起等在远处。

“夏天的夜怎么还有点冷啊。”她抱怨了一声。

话音刚落,一件披风搭在她肩上。

“我觉得热。”长亭道。】

返回首页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