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怕死,”郑君玥厉声道:“然而若被突厥攻破国都,我等便是亡国之奴。我大弘的百姓,要做亡国奴吗?”
“不要。”有人试探着喊了一声,接着便更多人醒悟过来。
“我等不做亡国奴!”“不做!”“我等要战!”“要战!”
郑君玥按按手让他们平复情绪,继续道:“我大弘好儿郎,大家且先回家去,安顿好妻小,再到五城兵马司应征入战。咱们一起,守住京都。”
人群渐渐平息了争执、愤怒和恐惧,虽然还有一两个显贵不情愿地在原地驻足,但见那么多官员盯着,也不好意思地离去了。
郑君玥又道:“接下来,请五城兵马司开城门,让外面的百姓进来。”
如白水入油锅,刚刚平静下来的百姓瞬间又沸腾起来。
“不能让他们进来!”
“不能!万一他们里面有奸细怎么办?”
“就是!让他们先在外面挡着突厥,做肉墙!”
“谁让他们守不住自己的城池?”
原本要散开的人群突然停下,人人义愤填膺道。郑君玥脸色一黑,正准备厉声指责,便见一个年轻人也爬上了小庑房。
人群一时被吸引了视线,只因为这人刚刚露面,众官员便齐齐拱手施礼。肃王在外宰相被囚,还有谁会让六部官员齐齐施礼呢。
再看这人面容,白皙却生机勃勃,目光深邃却又让人觉得学识深湛、气度不凡。这人是……
便见他转身看向城门前的百姓,温声道:“诸位百姓可能不太识得我,鄙人岳萱,自幼在安国公府长大。”
岳萱……
安国公府……
人群又一次炸开,等议论声稍稍低下来,岳萱道:“可能大家已经知道,承蒙陛下不弃,如今本人也是齐王,李承豫。”
虽然近日知道了齐王认祖归宗的事,但百姓们显然更喜欢他以前的身份,也更信任他以前的身份。毕竟他的身后站着安国公府数代忠良。
岳萱道:“城外也是大弘的百姓,也是大弘将士守护着的百姓,没有理由把他们拒在城外。如今突厥尚远,有足够的时间盘查他们的身份。所以本王以为,还是要让他们进来。”
“可他们中若有奸细怎么办?”有人这么问道。
岳萱指了指五成兵马司手中的钢刀。
“若有奸细,就地格杀。”
人群这才稍稍安静,他们议论着逐渐离去。城门打开,城外百姓哭嚎着要冲进来,被城内兵马喝令排队按序检查。
远处,兵部正协同禁军忙碌地把投石机、弓弩等搬上城墙,一场大战似乎就在眼前。
山高林密。
肃王李承恪和江琢一同,领先锋骑兵五千,抄近路往南去。他们带着行军干粮,不生火造饭,不安营休息,只在黎明前弃马翻过一处山崖时,在略平整的视野开阔处歇息片刻。
不远处有一个浅浅的水潭,江琢上前掬水洗脸。水波潋滟一瞬缓缓平静,她看到李承恪的身影印在水中。
下意识地,她的手按了按腰间短剑。
“芽儿。”李承恪的声音响起,江琢转身,看到他有些讪讪的神情。
这一路他们虽然在军中并行,却并未说只言片语。
“怎么了?”江琢问:“是不是想起是谁偷了城防图?”
“不是,”李承恪道:“图是肃王府丢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想问你,恨我吗?”
自知道她的身份到现在,他第一次问一句自己是否恨他。江琢有些讶异,但仍然回答:“恨!恨不得食肉寝皮。”
李承恪闷闷吐出一口气,仍旧道:“可一开始,我是希望你好的。”
“没有人在乎你希望什么,”江琢冷声道:“因为结果才重要。结果就是,我安国公府百多条人命都因你而死,结果就是我们不再是朋友,变成了仇敌。”
李承恪站在浅浅的潭水边,俊美的脸上不见懊悔,只是有些意外:“我们曾经是朋友吗?”
江琢叹了一口气。
“那一次被困峡谷,中埋伏后来不及掩埋死亡将士便慌张撤退。两日后我军夺回失地,夜里在那峡谷中我们又遇到,我便把你当作朋友了。”
战场厮杀惨烈,马革裹尸都是奢望。往往是在清理战场时把死亡兵将名牌摘掉,捧土掩面便算安葬。那日夜里她偷偷离开军营,在峡谷中月光之下,辨认大弘将士的尸体。一个一个摘掉名牌,捧土掩面。
起初山谷中寂静无声,后来她听到有别的人来了,再后来发现那人是李承恪。
“你来做什么?”她问。
李承恪抬起双手,给她看自己摘取的名牌。
“真可怜。”他轻声道。
岳芽点头:“真可怜,是为了天下不可怜。”
他们说完这两句话便齐齐低头,静默无言去翻找尸体摘取名牌。这些名牌先在兵部登记记档,再送到各州府由他们的家人领走。
那个夜晚,他们虽然没有再开口说话,却似乎说过千言万语。
荏苒几年,如今他们竟然无话可说。
李承恪默默站着,看江琢甩掉手上的水珠,往军营中去。他的目光定在那一洼水中,似乎那里面还有她的身影。
正午时分,前哨发现了突厥官兵的身影。
“两万人。”哨兵来报:“距离我们五里,轻装简行不见兵马战车。”
这两万人是翻越山谷抄近路的,当然不能带马匹战车。只是他们这样就算到了大弘京都城墙外,如何破城门进去呢?
江琢垂头苦思。
李承恪的目光盯着草地上某处,声音似被揉搓过那样变形:“恐怕有人在京都外准备了兵器。”
“谁有这个能耐?”江琢问。
谁有这个能耐。
要造兵器,需要有钱,需要有人,还需要有官府查不到的地方。大弘朝野谁能一手遮天谁能神不知鬼不觉为突厥人准备兵马?
大弘朝廷谁能偷走他府上的城防图?
李承恪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江琢道:“不会吧?”
“什么不会?”
“元隼。”李承恪咀嚼着这个名字,手指关节因为紧握着晓山剑而有些变形。
“公主。”他又道,而他脑海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元静姝。
江琢站起身来拔剑:“怀疑是谁已经没有意义了,如今只能把他们全数歼灭在此,不然按他们的速度,夜里便可到达京都。”
突厥来得太快,各地兵马还没有支援京城。而山南西道和河南河北道兵马又被调到了前线。
李承恪也站起身。
京都有他本来想逼宫谋逆夺位的皇帝,但是多么可笑,如今他就要为了护住京都而战了。
“五千对两万?”他问。
“不,”江琢道:“有我们在,他们是两万对五千。”
“关城门关城门!”
高奴县,一队百余名骑兵踏着晨曦归城,城门下守护着的官兵迅速把城门关好堵上。城外有零星的突厥骑兵追击,此时看城门关闭自己又在对方射程之内,便只好愤愤地调转马头。
孟长寂摘下头上戴着的兜鍪,抬眼向城中看去。
众兵将和百姓都知道新来的节度使孟大人趁夜去偷袭敌军,他们心中忐忑难安,踮脚望着打听着消息。如今见兵将们回来,心中多少宽慰。
回来了就好。还没有听说过主帅亲自去突击敌营的,真是冒失。不过看他们回来这么多人,或许死伤不多,或许只是去打探吧。
心里这么想着,便听到孟长寂的声音道:“卸货!”
话音刚落,身后战马上齐齐丢下圆滚滚的东西来。围观的百姓民夫甚至是士兵齐齐后退一步,那圆滚滚的东西滚落到脚下,竟然是一颗一颗的人头。
突厥人!
竟然是战无不胜的突厥人。
孟长寂的视线扫过围观众人,喝道:“报战果!”
立刻便有兵将报道:“杀敌五百,折损二十人。”
留在城中的兵将这才惊叹间欢呼起来,他们帮忙把人头收拾走,打听着如何杀了这么多突厥人,一个一个兴高采烈。
孟长寂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
终于啊,昨日他来的时候这些人只是苦守,没有必胜的信心。他这一次偷袭,一方面挫了突厥军的锐气,更重要的是,让高奴百姓明白,突厥军并不是神兵天将,只要他们赤胆忠心守住城池,便能把敌军击退。
孟长寂跳下马朝城墙下歇脚的小庑房走去,掀开帘子进去,他脸上的傲气才缓缓褪去。
房内没有别人,孟长寂眉头微蹙忧虑之色笼罩了整个脸庞。
“三万人。”他喃喃道:“他们少了三万人。必然是一股绕道去了京都,一股走捷径翻山,不知道芽儿遇到的是哪一股。”
无论是哪一股,江琢只带了五千人,都是难以取胜的硬仗。
“芽儿,”孟长寂喃喃道:“我不能只是守着,不能中了他们拖延的计策,要迅速出击迎战了。这然后,若孟某还有命,便去援你。”
以少胜多的关键是什么?
后发制人,攻守相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知己……
江琢看着面前排开的军械。十字弩和短弩若干,弓箭千余,人人腰配大刀,火药一百斤。
再看周围地形地势,一条河流在山谷中穿过。
“肃王殿下,”江琢道:“突厥人怕水,对吗?”
“是,”李承恪点头:“突厥人在草原一代活动,那里河流少,鲜有会游水的。”
江琢眉头轻锁:“可惜河水不够深。”
“有一处深的。”李承恪道。
江琢看着他。她知道城防图都在李承恪脑子里,这一带的地形地貌也在。但是河水深浅他也知道吗?
“不是河水,”李承恪道:“前面不远有一处堤坝,因为这里的水是黄河支流,雨季流过,到了旱季就什么都存不住。国公爷曾经让百姓依地势修筑拦水坝,就堵在前面。”
江琢极目看去,因为林深,枝叶阻挡了视线,看不清楚。
“突厥人知道吗?”她问。
李承恪摇头:“画图时拦水坝还没有建好,且因为不是军事要塞,便没有标识。”
江琢的眼睛亮起来。
她抬起胳膊往天上伸去,李承恪疑惑地看着她,直到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迅疾飞过,打了个圈落在江琢肩膀上。
那是一只鹰。
鹰的眼睛锐利地盯着李承恪,似乎随时会啄在他脸上。
“厉害。”他惊叹一声退后,见江琢已经从衣袖中取出半片纸,用木炭样的笔写了几个字在上面,再折叠好插入鹰腿下绑着的小铜管中。李承恪这才明白过来,这是一只信鹰。
“让京兆府先查京都周围的军械库。”江琢说道:“以防有失。”
“我们呢?”李承恪问。
信鹰已经飞起来,江琢看着越飞越高的黑鹰,脸上狡黠一笑:“我们,就引突厥官兵洗澡烧烤。”
这两万突厥兵将,由分支首领阿史那土门带领。他们在不足一半兵力进攻高奴县城的掩饰下,顺着山脉往京都方向潜行。
一路都很顺利,直到看着舆图走来见前面山道被落石阻挡。
“怎么回事?”阿史那土门搓搓胡须,左右扭头看着。
一个带路的军将道:“或许前几日下雨的缘故吧,石头颇大完全堵住了路,首领,咱们可以往回走半里地绕路,不会耽搁太久。”
阿史那土门吹着胡子,勉强同意了。
绕路绕到一半,前面见一峡谷。他们只好骂骂咧咧又退回去,走另一条路。
江琢和李承恪远远地看着绕着路靠近拦水坝的他们,微微笑了。
他们伏在一处青草漫过膝盖的土坡后,蝴蝶感觉不到惊扰,在埋伏的将士们头顶飞过。李承恪距离江琢只三两步远,他们俩中间没有人。见敌军慢慢靠近陷阱,江琢先笑了。
李承恪偏过头,看到那一抹笑在她嘴角久久没有褪去。一棵蒲公英小小的黄色花朵就在她下巴底下,轻轻摆动蹭着江琢的衣领。
虽然大敌当前随时可能殒命,李承恪也觉得这一幕美得让他想落泪。
于是他嘴角也弯起来,轻轻笑了。
想起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人生最好的时光,竟然都是在战场上,没有利益纷扰没有朝政难解没有勾心斗角的战场。
“芽儿,”他忽然偏过头,看向江琢道:“我要谢谢孟长寂。”
“你谢他做什么?”江琢目视前方盯着突厥军人的一举一动,没有看到他的神情。
“谢谢他让你又活过来,”李承恪道:“虽然本王不知道香山寺法师做了什么,但是你的确回来了,这是孟长寂的功劳。”
江琢慢慢转过头来,她圆润的额头抵在青草窄长的叶片上,有些疑惑:“你胡说什么呢?”
香山寺她倒是熟悉,还认识那个颇有渊源的大和尚,大师送她的桃木小钥匙还挂在她腕子上呢。只是自己重生关香山寺和孟长寂什么事呢?
李承恪摇摇头:“绝对不是胡说。”又叹口气:“若我死了,也能重生吗?”
江琢抿嘴不言。
她重生后不是没有想过会不会兄长和父母也在人间某处,但是终于没有遇到。这么想来整个安国公府只有她一个人死后又活下来了。
李承恪没有等她回答,自顾自道:“本王才不怕死,本王这一生真是很累,往日里没有想过,如今想起,竟觉得在朝中的日子,没有一日是心里舒坦的。”
所以才拼命想抓住那个能让他心内宁静快乐的人。
可惜了。
他自嘲地笑笑,看到远处突厥官兵正往山坡上去,正准备站起,听到江琢道:“或许是因为你在朝中时,没有做一个好人。”
李承恪神情讪讪没有说话,江琢微冷的目光看着他:“无论是陈平公主还是谁的筹谋,你做了他们的棋子,辜负了国公府和百姓对你的信任。无论如何伪装,你到底心中还有良知,所以不会快乐的。”
她说完这句话猛然站起身,冷冷下令道:“放火!”
阿史那土门带领军将翻过一座土坡,看到土坡下涌入视线的景色有些讶异,他们随即欢叫起来。
“是水!好多水!将士们可以下去饮水休息。”
副将听令,带着军士往下,山间有风,且有些大,按住自己帽子休息片刻的时候,副将忽然闻到一股不妙的味道。
他鼻翼微动,用手捏捏继续闻。
“不好!”
随着他这一声喊叫,“轰”的一声,刚才他们翻过的山坡忽然起了火。火随风势朝着他们扑过来。
“快下水!”副将叫着护住阿史那土门往潭水中去,结果刚刚跳进去的官兵顷刻便没了顶。
“救命!”兵士们喊着:“不要过来!这里水深!”
然而上面斜坡上的士兵已经被大火逼得没有了退路,在火未燃尽的地方,突然冒出许多大弘将士来。他们大声喊叫着朝山坡下冲杀,弓弩和箭矢自前面射来。突厥人只能退着躲避,却又把前面的人挤下拦水坝。
一时间“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和被火烧到的惨叫声连成一片。
“将士们不要慌!”阿史那土门拦住一个险些跌入水中的士兵,大喝道:“他们人少!咱们一起攻上去啊!”
然而突厥军士早就慌成一团,李承恪和江琢带大弘将士冲杀下来。他们杀声震天令人胆寒,他们箭法高超从无虚发。
突厥那边折损兵力过半,终于火势渐渐小了,接下来便是面对面的格杀。
在高奴县城外三里,突厥官兵和大弘将士,也在面对面格杀。
之前突厥人伪装出主力在这里的样子,经孟长寂夜探,知道他们这里不到两万兵马。故而高奴县一万多兵马倾巢而出,在孟长寂的指挥下,跟他们正面决战。
一夜之间,原本士气低迷的大弘将士突然精神抖擞如虎狼之师,突厥兵马抵挡一阵便节节败退。大弘军士冲杀数十里把他们逼退到石城。在硝烟中孟长寂大笑几声,转身看向南面。
接下来,可以去支援芽儿了。
拦水坝的水面上如今已经漂浮起许多尸体,在被烧尽青草的土坡上,江琢感觉她的眼前都是飞溅的血液和死去的士兵。
突厥人用弯刀,比之她的短剑更凌厉,但是却没有她的剑快,没有她的功夫好。若想败一师,先杀师中帅。江琢直奔阿史那土门而去,自然许多兵将把他们的首领护住,江琢便一个一个杀尽。
她的身后,李承恪满身盔甲被鲜血浸透,虽然那多是敌人的血,看起来也分外骇人。他正跟敌方副将缠打在一起,这副将虽然不是首领,却是突厥人中功夫最好的。只见他弯刀飞扬中时不时接近李承恪,虽又被李承恪的刀剑击退,两人又不死不休缠打在一起。
江琢打定了要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主意,她夺过敌兵一把弯刀,刀剑合击舞出凌厉不可阻挡的剑气,浴血奋战中逐渐接近阿史那土门。那首领终于不想做缩头乌龟,大喊一声:“勇士们跟我一起杀了这女人!”便朝江琢扬刀砍来。
江琢侧身避开,脚踩土石跳跃而起,身子在空中转了个弯,飞剑掷出钉入阿史那土门的肩膀上。
这首领大叫一声想要拔出短剑,江琢的弯刀又到了。
“犯我国境,便把命留下!”
江琢冷喝一声,弯刀刺入拔起短剑,突厥首领的身子在空中晃了晃,便摔在地上。
远远地,正跟敌方副将厮杀在一起的李承恪也看到了这一幕,虽然这个时候他手里的大刀砍在对方肩膀上。而对方手中的弯刀,却刺入了他的肚腹。
敌军副将笑起来。
他哇啦哇啦说了几句,知道李承恪听不懂突厥话,便用生硬的汉话道:“杀了你这个皇子,大汗会赏赐我的族人。”
“你看不到了。”李承恪嘴角噙着鲜血,冷冷道。他丢掉不适合近身格斗的晓山剑,岳芽的匕首从他袖口滑出,用手迅速接住,刺入了那副将的胸口。
副将的话说到最后,嘴中咕噜咕噜冒出血来。
李承恪拔刀站立,把他踢倒在地。
突厥第一武士,卒。
他的视线里,那个以一敌百的身影仍然在战斗,而突厥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战甲很厚,但李承恪还是感觉自己的肚腹被剖开,血液带着生命的气息逐渐流尽。
他再也支持不住,用刀支撑勉强坐在地上。
江琢的身影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很快,他觉得自己也要失去说话的力气。脑海中忽然浮现挥之不去的影像,那是数年之前,他与岳芽双马并立,站在戈壁滩上,对面千军万马浑然不惧。
李承恪突然觉得心中很平静。那些争抢的,舍不下一定要拿在手里的,似乎不如就这么看着,就这么陪着。
“芽儿,”他开口道:“欠你的,本王拿命还了。来生让我再看一眼你的笑,让我做你的手中剑、护心甲,为你……”
有兵将上前扶住他,听他喃喃说着直到缓缓闭上眼睛。
大弘三皇子,肃王李承恪,在高奴县城以东群山腹地,为抗击突厥,英勇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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