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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1 / 2)

【突厥首领及副将已死,三千残部退入多巨石的山顶,以地形为屏障,顽强抵抗。

江琢和肃王李承恪带领的军队死伤近两千,算是以少胜多大获全胜。

只是李承恪死了。

山坡上的风夹杂着未燃尽的火药和泥土味道扑入人脸,江琢觉得眼睛酸涩一瞬。她捡拾起李承恪身边自己的匕首和长剑,金丝镶嵌的剑柄上还有些微温度,不知道是李承恪的,还是这山间的暑气。

他死得很安详,跟千余大弘将士一起,死在抗击敌军的战场。

休整之时,江琢和兵将们一起,就地挖坑掩埋肃王。因为他身份特殊,随后还会有礼部官员前来成殓而回大葬入皇陵。

手上沾满泥土起身时,江琢忽然想起岳芽的尸体是李承恪掩埋的,如今又轮到她掩埋对方。到此时,她终于对他全无恨意,只当他是自己的战友。

遥望山顶死守的敌军,江琢目光一缕冷色看向天空。这时信鹰回来了,且带来了岳萱的信。

据孟长寂探得,还有一万余突厥兵马已经绕道靠近京都。

那么,接下来应该迅速解决山顶突厥残部,回援京都。

江琢让信鹰送回他们已经胜利的消息,又派人给孟长寂送信,告知不必来援,应迅速支援京都。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来举起晓山剑:“将士们,为肃王殿下报仇,为死亡将士报仇,为大弘百姓报仇,攻上山顶!”

京都皇宫崇光殿,殿门紧闭,皇帝不停地踱着步子,额头沁满汗珠。

“陛下,听闻突厥人已经在城外扎营。”内侍禀报道。

皇帝没有吭声。

过许久,又有禁军递来消息,说突厥人准备攻城。

话音刚落,便听到“轰”的一声撞击声传来,是突厥攻城车在击打城门。四面里从寂静到喊杀声一片似乎只是一瞬间,接着有石块落下的声音,应该是京都开始防卫了。

“肃王呢?”皇帝喊道。

“禀陛下,肃王殿下在守高奴县城。”

“都什么时候了还守高奴?这是不准备管朕了吗?逆子!去把他叫回来!”

可是不守高奴,难道要把城中百姓送给突厥人吗?

内侍唯唯诺诺退下,过了不久又慌慌张张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禀告陛下,肃王在太和山战死了!”

“什么?”皇帝双腿微软蹲坐在龙椅上,有些惊慌的样子。

来不及悼念肃王,他想的还是自己该怎么办。

“那现在是谁在守京都?五城兵马司他们有那个能耐吗?”

“回禀陛下,现在是二皇子和宗室大臣们一起守京都。”内侍抹了一把泪水道。

二皇子。

皇帝想起来了。不错,他还有这么个儿子呢。

且这个儿子是出自安国公府。

总算是有一线希望吧。

皇帝叹了口气。

“紧闭宫门。”他下令道:“任何人不准出入。”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女声在殿外响起:“臣妹来陪皇兄一起守着宫城,可好?”

陈平公主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如果皇帝此时出去看的话,他会发现崇光殿四周的禁军护卫都已经倒在地上。而陈平公主身边,却站着百余公主府护卫。

“你来做什么?”皇帝有些紧张,待他发现刚刚出去要传令的内侍抖如筛糠地回来,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太对。

“陛下!”内侍哭道:“外面,外面都是公主府的护卫。”

“大胆!”皇帝直起身子看着陈平公主,厉声道:“他们怎么能进宫?他们怎么进来的?”

“很简单,”陈平公主道:“因为这崇光殿旁边,有一条通往宫城外的密道。”

皇帝的脸白了。

纵使他不太聪明,也终于明白陈平公主之前到宫中说的那些,都是为了让他提心吊胆,让他搬到这号称易守难攻的崇光殿里。

“好了,”陈平公主看向外面,喝道:“把守此处,任何人不得进入。”

又转头看皇帝,一双眼睛透着凶光:“这皇位,皇兄也坐了许多年,不如换臣妹坐一下可好?”

京都宽阔的城墙上如今遍地都是燃烧着火油的箭矢。

岳萱牵着岳曾祺的手,静静地站在一处有遮蔽的塔楼后。

第一波攻击是箭,漫天箭矢飞去,更有许多射来。

第二波攻击是石,投石车把巨石投下砸中对方的攻城车,也有石块飞上来,砸得城墙颤抖一瞬。

第三波攻击是攻城车和云梯,突厥人沿着云梯向上,纵然被割断被掀翻,仍然不死不休往上攀爬。

“怕吗?”岳萱这么问身边的孩子。

“叔父不怕,侄儿便不怕。”岳曾祺手里攥着一个匕首,声音响亮。

“好孩子,”岳萱道:“咱们现在就是要守着,守到天亮,援军就来了。”

在岳萱的指挥下,城中十四岁以上五十岁以内的男人全部编入战营,女人们则负责烧火做饭搬运军械。他一身白衣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众人无论在放哨还是在作战,只要扭头看到他,心中便似被抚慰般平复。

有什么可怕的?

二皇子陪着大家呢。

岳家人陪着大家呢。

攻城一整夜,到天亮时,城门依旧被防守得很好,只是城上兵将渐渐有些力竭。岳萱凝神往城下看去,见突厥军后原本整齐的军阵突然被挖开了一个口子,接着鼓声擂响。

“咚!咚!咚!”

那是大弘的战鼓!

援军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接着百姓们便欢呼雀跃起来。

有哨兵跪地报道:“禀齐王殿下,河南道节度使率一万兵马来援西城门。”

又有哨兵跪下:“禀齐王殿下,大理寺丞江小姐带数千兵马来援北城门。”

来报的哨兵越来越多。

“禀齐王殿下,河东道两万兵马来援东城门。”

“禀齐王殿下,山南道一万兵马来援南城门。”

……

岳萱一直沉沉的神情里没有放松,只是眼角有了笑意。

如此,全歼敌军便好。

很快,城外突厥兵马后退中被各方大弘援兵围歼,接着城门打开,主帅们带亲随入城。

孟长寂一双眼睛在人群中搜索,直到看见江琢笔直地骑马进城,才放下心来。

岳萱也在看江琢,直到她抬起头,虽然疲惫却眯着眼睛对自己一笑,岳萱才觉得心中安稳。

和许多年前一样,他在城门旁,等着她得胜归来。

和许多年前一样,她是妹妹,却护着自己。

岳萱心内温暖,手中的岳曾祺已经挣脱开他,迅速地向江琢跑去。

人多,别惊了马。

岳萱这么想着要阻拦侄子,却见城中有了喧嚣之声。朱雀大街上一队人马护着一辆快速驶来的马车。

一个宫内总管太监,两名护卫模样的人。

总管太监驶近了人群,慢条斯理地展开手中黄色的卷轴,大声喊道:“听旨——”

众位兵将、大臣连忙跪地听旨。

江琢跪下时,才发现身边跪着孟长寂。

人这么多,不知道他是怎么挤过来的。

她看到孟长寂额头一道黑烟,脸上几滴血,身上的衣服也很脏,洁癖如他,不知道是如何忍受的。又想起估计自己也不好看,便向他露出一个俏皮的神情,孟长寂似想说什么,却抿嘴没有说。

江琢发现他的脸红红地,有些奇怪。

跪地听旨的确不是能说话的时候,故而她也没有问。

这时候他们听到了圣旨。

原来那是太后下的懿旨。

总管太监说——

皇帝听闻肃王死讯,忧伤之下殡天!

刚刚因为全歼突厥主力带来的士气高涨和欢庆气氛一时间坠入冰点,人群中孟长寂迅速起身道:“不可能!”

“孟大人,”那太监哑着嗓子道:“如何不可能?大人你刚刚进来京都,并不在后宫。”

孟长寂有些语塞。

他之所以知道不可能,是因为知道皇帝自私阴狠的性子,不会因为死了一个儿子便心伤暴毙。

“我虽然不在宫城,”孟长寂道:“却可以找禁军守卫打听,可以问皇帝陛下殡天时身边伺候着的人。”

然而太监只是摇摇头,似乎不想多说什么。

便有大臣问道:“如此仓促,陛下可有留下传位诏书吗?”

“有,”太监道:“诏书在此。”

便有大臣从太监手中接过诏书,看过以后传阅。

“如何?”有人离得远些,因为看不清楚问道。

看过的蹙眉道:“陛下要传位给最小的皇子李承琅,请陈平公主监国事。”

“什么?”人群乱成一团。

李承琅年仅三岁,放着成年皇子不用,为何要传位给最小的儿子?

主少国疑,陛下怎么会下了这样的命令?

且就算要传位给小皇子,宫中还有皇后,为何要公主监国事?

官员就要反驳,便见禁军由统领赵莽带领,要护住宣旨太监。

孟长寂脸一黑。

这个赵莽,原来是陈平公主的走狗。

按大弘朝建朝百年的法度,各节度使和诸侯是不允许带亲兵入京都的。而禁军只服从于皇帝,等同皇族贴身护卫。

京中禁军约万人,分布在皇城和城防各处。赵莽这个禁军都尉,可谓是既有实权又得陛下信任。

如今由他护着太监总管,那意思是他也站在太监总管这边。

可是,底下还跪着一个帝后嫡子呢。他虽然在外养了十多年,但却是经陛下承认在祖庙认祖归宗过的二皇子齐王殿下。

虽然没有大的动作,但是众人的视线都看向岳萱,等着看他的反应。

是遵从圣意辅佐幼弟继位呢,还是藏不住自己争夺帝位之心当场反驳呢。

众人默默等着,可岳萱没有动,人群中有一女子却站了起来。

正巧她身边的孟长寂起身更早些,如今两人站在一起,倒是显眼得很。

“公公,”江琢脸上带着肃穆之色,抬手道:“本官乃大理寺丞江琢,刚才瞥了一眼传位诏书,想斗胆说一句。”

传旨太监面露疑惑没有做声,但他身后的赵莽道:“江寺丞的上峰尚且没有开口说话,你还没有在这里说话的资格吧。”

江琢的脸白了白,便见大理寺少卿,如今大理寺最高长官苏远杭站起身,点头道:“江寺丞尽管说,她说的话便是本官说的话。”

赵莽冷哼一声没有阻止,江琢便道:“恕下官斗胆,那传位诏书上印着的玉印,是假的。”

头顶烈日灼烤得人人心神恍惚,江琢话音刚落,人们似被什么把神识拉回,朱雀大街上哗然一片。众官员和百姓齐齐议论起来,议论声音过大,以至于赵莽大声驳斥的声音被压了下去,没人听到。

孟长寂用胳膊撞了撞江琢,声音很小道:“你瞥一眼诏书?我怎么没有见你瞥?”

“没有瞥,”江琢狡黠道:“蒙的,只为在大家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只要有人怀疑,他们想要篡权夺位的事便不那么好办。

“啊?”孟长寂虽然知道她是个机灵顽皮的,也没想到竟然胆子这么大。”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如果他们想自证,就要回宫取玉玺,咱们就有办法进去看看皇帝怎么样了。”

“若他们不取呢?”

“那接下来便是京兆府邓泰的主场了,你便等着看热闹吧。”

孟长寂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话音刚落,有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正是邓泰。

邓泰是一个最不像文官的文官。他身材高大,总是一脸严肃欺辱不得随时要跟人干架的样子。此时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都从喉咙里掏出来。这咳嗽声终于引起众人侧目,心想难道是一个要随陛下仙去的肱骨之臣?

可四周刚刚安静下来,咳嗽声突然止住,那咳嗽的人直着身子脸上毫无病色:“下官京兆府尹邓泰,这几日在京都外安抚流民返京时查到有人试图谋反。不知道是现在报还是等新帝继位报呢?”

百官噤声。谋反不是小事,都担心会扯到自己身上,便心说你还是憋住不报吧。

但有一人高声道:“陛下刚刚龙驭殡天,突厥乱寇还未完全肃清,谋反不是小事,请邓大人速报。”

开口的是御史郑君玥。

邓泰便道:“既然众位皇族宗亲及肱骨之臣都觉得应该报,本官便据实报来。”

顶着烈日的宗亲权臣面色一黑——难道不是只有一个郑君玥认为要报吗?

邓泰已经娓娓道来:“昨日本官救助流民时意外查获攻城车五辆、十字弩一百架、弓箭五百套,另有火油二十桶、火药三百斤。”

随着一个个数字报出来,众人尽皆变色。

这些东西可以组织一场不小的攻城战了。何止是谋逆,简直是要灭朝。

“那东西在何处?”孟长寂道。

“出城三十里,翠柳山庄。”

翠柳山庄,是公主府别院。

江琢轻声冷笑。

这些东西,正是那些看着布防图从山中绕道的突厥官兵最终要用到的。只是她和肃王在山中把那些突厥人歼灭殆尽,再也不能拿着大弘朝的武器,撞开大弘的城门了。

此事非同小可。

大臣们只是交头接耳,宗室皇亲中却似炸了天。

岳萱这才在众人灼灼视线中站起身来,拍落衣襟上的尘土,沉声道:“父皇允陈平公主协理朝事,可姑母又事涉私藏兵器,现在本王开始担忧宫中太后、母后和王弟的安危了。”

虽然没有明说,宗亲们却都懂那意思是担心陈平公主就在宫中,而皇帝的死跟她多有关联。

“进宫!”一位在宗亲中辈分最高的老王爷厉声道。

赵莽立刻拔刀:“齐王是要逼宫?我看谁敢闯宫!”

“逼宫的是你吧。”孟长寂抽刀看着他,而五城兵马司已经闻风而动,围住了赵莽和他带领的禁军。

五城兵马司新任指挥使夏青站在最前面,向前走了一步。

赵莽没有动,因为他身下的马车没动。

夏青上前扬刀,“啪”的一声砍断车轴。

“各位要反吗?!”总管太监嘶声道。

“不要贼喊捉贼!”五城兵马司再向前,逼得禁军慢慢后退。终于,赵莽在马车上忍不住一刀向夏青砍去,妄图杀掉夏青让兵马司群龙无首。然而夏青侧身避过,回手抓住赵莽的胳膊,把他拽下马车。

两人在大街上缠斗五十余招,江琢看得清楚,夏青刀法竟然隐隐有岳家刀法的精要。她惊讶间看向岳萱,萱哥对她点了点头。

她明白了,这夏青是萱哥的人,得了萱哥的指点。

江琢看夏青挑、刺、削,看赵莽切、砍、斩,终于,她口中轻声道:“中!”

赵莽惨叫一声,胸口被夏青刺了个窟窿。

再无人敢阻拦宗亲大臣进宫,于是一行人踏过赵莽的尸体,往宫中去。

江琢抬眼去看,见人群中有个瘦小的身影穿着军服,走得颇快些。快到宫城时不知道怎么转了个弯,瞬间不见了。

如果她看得不错,那人该是女扮男装的香朵。

香朵随肃王迎击突厥,在高奴县城肃王离开时,吩咐香朵留守。江琢知道,肃王是担心虎符,便让香朵盯着孟长寂。如今香朵知道肃王死讯,难道是回肃王府禀报了吗?

她心内微微疑惑然而只能压住。眼下进宫要紧,其余的事暂且放放吧。

还没有人准备大丧仪礼,皇帝平躺在崇光殿寝宫中,身子上盖着黄色的锦被。

宗亲在老王爷的带领下齐齐跪地叩头,哀哭不止。

哭了约一刻多钟,老王爷起身道:“怎么不见皇后殿下来此主事。”

岳萱道:“想必还不知道,提个下人来问吧。”

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跪地道:“奴才不知,奴才是被禁军从别宫临时差唤来的。”

除了这个小太监,如今崇光殿伺候着的宫女内侍都是新人,而外面的护卫更是没有见过。

他们虽然穿着禁军的衣服,却似是今日才进来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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