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人把五斤装小塑料桶称为噶伦,喻杰敏每斤花了一块八毛二(这种酒在西北都喊成‘一八二)买上一噶伦散装酒,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提着噶伦,摇摇晃晃的骑着自行车回到工房,他把噶伦往醉友跟前一墩,嘴一撇的说道:“你们就使劲喝吧,喝他个人仰马翻,看谁先是狗熊。”
这一喝,把几个人喝了个痛快,前头喝急了的不胜酒力,整个人拱进木工甲板前的一堆刨花里,蜷缩着打起呼噜睡着了。其他人还在东倒西歪的划拳,输拳了就端起酒杯,不知嘴在何处,杯子滑过唇边,酒顺着嘴角流进脖子,杯子一放,又吆喝着骂道:“妈子皮,我就不信了,我的拳不如你,来,再......。”
‘哇、哇......’,多了,喝的实在多了,话没说完,还知道脖子一歪,几大口污物狂泻而出,喷出老远,人一软,就那么歪躺在自己刚吐出的污秽之地。
这时醉汉的脸色煞白,闭着眼睛,嘴里还在咕噜着划拳,睡吧,睡吧,睡醒了不服再喝,谁怕谁呀。
喻杰敏酒喝的也不少,下班了,那些喝醉了睡着的匠人还在睡。
杰敏推着自行车,走在马路上,摇晃着身子,蹒跚着脚步,就像踩在棉花上,头重脚轻,一脚绊着一脚,人歪斜车子也跟着歪斜,一个没把持住,连人带车摔倒,费了牛劲儿爬起来又摔倒,再爬起来。
他眼睛黯淡无光,看街上的景物,都是双影,好像都在动,就这样,杰敏还知道顺着道牙石走,有时边走边吐,路过的人皱紧鼻子,小跑的走开,这样东倒西歪的醉汉,城里街头上太多,都见怪不怪了。
喻杰敏每次喝上这么一回酒,就像得了一场大病,两三天萎靡不振,头难受的抬不起来。
那些不知头天晚上酒醉后何时回家的醉汉,第二天早晨上班还有一身酒臭气的人,一见面,瞪着猩红的眼睛,说话都不顺溜,可嘴里还是那么要强的吆喝着:“来来来,咱们再喝点,难受死了,喝几口酒透透就好了。”
又开始了划拳买酒,没有下酒菜,就那么干喝。
他们吮上一小杯,嘴里咂吧着‘吱吱’又‘嘶、嘶’几下,也不知是酒辣难受,还是酒下肚觉得惬意,百般的回味。
不管怎么说,酒要喝,活还是要干的,光喝不干,家里的花费从哪来?酒钱又从哪来呀。
X省是一个幅员辽阔人烟稀少的高原省份,她又是下游两河流域的发源地,一个叫黄河,一个叫长江,两河就像大地母亲的乳汁,繁衍养育着一代又一代的炎黄子孙。
X市又是个多民族群居的西北边陲古城,语言不通,信仰不同,文化差异,但相聚在一起时的古城酒文化,却历史悠久,源远流长,猜拳行令风靡全城,浓郁的高原异域风情,随着酒香飘向远方。
划拳猜令在西北盛行,终其各地的划拳猜令声,还是x市的最好听,他们划起拳来,那种投入,那副认真,真叫人亢奋。
时而声音高低变换、时快时慢,抑扬顿挫、节奏感强,就像一首澎湃的歌;时而音调低沉有力,笑脸相迎、快慢有度,缓缓而来,又像一条流淌的河。
就连三两岁的小尕娃,也能奶声奶气的喊出几个酒令来。还有那些上学下课的小学生,走在回家的路上,三俩勾肩搭背的猜拳定输赢,图的就是刮个响鼻,弹个暴栗,惹来一阵嬉闹。
划拳猜令在当地,好像划拳输赢就能解决一切事儿,哪怕是进商店,走南门还是进北门,争执不下就划拳。
下馆子进饭店,谁出钱请客,争执不下还是划拳。
划拳划拳再划拳,普及的不能再普及了,就连普通话也没有划拳猜令那么普及,真是一道山岭一处情,道道山岭处处景,不服不行。
喻杰敏刚开始对这划拳,觉得神秘有意思,他私下里偷偷的比划,不是伸出的手指,与嘴里喊出的酒令不对等,就是喊出酒令,手指没有及时伸出来。
看起来那些划拳猜令的人,口手配合有余,这可不是一日之功,要想熟练到手口配合一致,又能猜出对方伸出的手指,与自己伸出的手指加起来,正好是喊出的酒令,还要抓住对方出拳的规律,赢定对方,那可是难的很呐。
X市的酒令很富有情调,从一到十,就这么几个数,有好几种叫法,最通常又有诗意的喊法是:一、一心敬你;二、双喜临门;三、三星高照;四,四季发财;五、五福拜寿;六、六六大顺;七、七朵金花;八、八福长寿;九、九九归一;十、满堂大喜。
看起来就像个迷,听起来又迷糊,但当你一旦掌握了对方的出拳规律,玩的熟练了,身在其中,那叫一个爽。不懂拳的人,只图看个热闹,体会不到个中快感。
就这么反复再反复,熟练连贯又极动脑筋的变换,喊叫着猜拳行令,听着就叫人亢奋。
有人说‘茶不放盐水一般’,‘喝酒不划拳,就像睡一般’,这就是划拳猜令的魅力所在。
这种边干边玩儿边喝酒的舒心冬季,好景不长,在过了小年,处里就把正式工和留守的合同职工全放了假,回家筹备过大年的东西。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